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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之缢(2)— 《烦恼滚筒机》


(堵车)

堵车了,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张栋侧头望着一旁的直行车道,黑夜下,车灯快速向前滑动着,他摸了摸口袋又想到自己已经戒烟好久。

“又和嫂子吵架了?”坐在一旁的李显瞪着眼睛,手上的扒拉着半只烟,那红色的烟头飘散出烟雾,而他正没规矩的窝在副驾驶上。

“你也该戒烟了。”张栋故意岔开了话题,驾驶着车子往前慢慢挪动着。

“说抽烟的是你,说戒烟的也是你,就你屁事多。”李显也没接续把话接下去的意思,低下头,掏出了手机啪啪的按着,车里的灯光很暗,手机屏幕映照在李显的脸上,他咧嘴笑着。

“吵架了,还不是那点屁事。”沉默了好久,张栋见车流也并没有向前,便索性将车停了下来。

他和李显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从幼儿园到大专也一直都是一个班,也算是相互了解的透彻。

“这么多年了都过来了,你还在为这事儿烦呢?我说就干脆去抱一个得了,现在小孩,就算是亲生又怎样?你们抱一个,以后还对你感恩戴德的。”李显头也不抬的看着手机,嘴里叨咕着。

“我前段时间去体检了。”张栋楞了半天,转头看向李显。

“我靠,你终于想通啦?”李显收起手机,从座位里撑了起来。

“嗯,是我的问题。”张栋没等他说完,自顾自说道。

“那你那个开小破金属加工厂的老丈人还不得弄死你!”

张栋和老婆已经结婚十多年了,一直不孕。他本来就是个孤儿,自己对传宗接代实际上并不在意,也没有来之家庭的压力。碍于面子,他们这么多年也没有去检查过,然而,他的老丈人却似乎对这方面格外在乎,张栋只好将着老丈人所带来的情绪,转移发泄,堂而皇之的把不孕的问题一股脑推卸到妻子的身上,搞得妻子精神压力同样巨大,这几年一直大小病不断,夫妻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薄。

“呵呵,别说了!倒是你和你家那位近来如何?”张栋从李显手中拿过了半截香烟,吸了一口,脸上挂着无奈,淡然的问。

“快离婚了。”李显回应。

“你也知道,这结婚十多年了,很多时候并不是感情没了,是被磨平了,这时候还不如干脆离婚算了,好聚好散,当然不是指的你,你这个问题可太难整了。不过这下你倒好,就你那个校园女神攻略计划。”他又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烟,拿出打火机点上。

“戒烟你戒不掉的,戒色你也戒不掉的,就算知道身体垮了,又怎样?你这人就是这样,狗性。”火光中的李显脸上挂着坏笑,说完便侧过头睡了过去。

“呵呵,挺好!”张栋笑了笑。

“操你妈!”一辆跑车从一旁开过,伴随着喇叭,一个年轻人从副驾驶伸出手来,冲着张栋比了个不雅手势,这时候他才发现,前面的车已经走空了。

经过路口时,他看到了满地的鲜血,救护车闪烁的蓝白色的光也格外刺眼,卡车侧翻在地,一辆小轿车倒在一旁,车身的金属结构扭曲变形。哭喊声、争吵声、喇叭声相互交织,不经意间,一颗人头缓慢从侧边滚了过来,那浓烈的血腥味就算是隔着车都那么让人作呕,一个警察穿着的人追了过来,用黑布把头罩了起来,然后示意张栋前进,张栋缓慢经过警察,惊讶的发现,那警帽下居然是小时候的孤儿院长,他那猥琐的笑容撕扯着张栋的神经,一股精液的腥臭味瞬间弥漫。

张栋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身边李显玩手机的啪啪声把他拉了回来。

稳定住情绪,他一边开着车,一边打开了音响。

“下面是一首来自Eddie Beatz的Black Bird......”

进入一场迷幻的旅程

也许它只是场梦

那里都是爱意

没有陷阱没有消极苦与痛

我想离开这去哪

是哪的鸟声喃喃轻语中

我推开窗向外望

一个黑影身在正北方

来聊聊四维五行八卦

苦行僧人和我对话

寻找一种尖爪黑色毛发

识别声音系统的新方法

它有多伟大多奇葩

我牵挂它是否也对我牵挂

“噹!”是老婆发来的微信。

“今晚回家吗?”

“同学会结束后,去李显家睡,他那边近,你在干嘛?”

“恩,在逛商场,买点换季的衣服。”

“不是前几天刚买了吗?”

“不是买给你的,玩够了早点回家。”

张栋有点不耐烦的回复着,过了一会儿,车里的音乐恢复了,张栋跟着抖起了腿。

怎么看见它听见它

我喊它它为什么没回答

我听说它出现公路

高楼大桥还有坟场

我见过它第一次出现时

在窗外的凛然景象

我追随它的旅程

我的声音转变才有影响

我猜测这一切都是镜像

也许我和黑鸟也一样


(恶兆)


“不是买给你的,玩够了早点回家。”

夏梓将手机放进包里,她手中大包小包的,其中大部分都是童装,此时的她正望着一家店铺出神,那是一家儿童补习的学校,玻璃橱窗中隐隐可以看见互相玩乐打闹的孩子,而对于此时的夏梓来说,他们却代表着心魔。

她邹着眉头,就这样恶狠狠的盯着。

这么多年的婚姻生活,除了开头的那年,对她带来的只剩下无尽的噩梦,面对自己那满嘴谎话的丈夫以及觉得自己不中用的父亲,她甚至想彻底离开这种生活,找一个无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又或者是一死了之。

而对于他来说,更沉重的打击,确实在得知自己的生活完全是谎言所打造之后。

“打扰了,请问施主是否有什么烦恼?”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夏梓回过头去,一个僧人打扮的男人与她四目相对,无法忘怀的是,这个僧人是何等的美貌,如流苏一般的睫毛盖过细长的双眼,瞳孔充满了智慧与慈祥,高挺的鼻梁,厚薄正宜的嘴唇,这一切都让夏梓无法拒绝他的搭讪。

“不想活着。”夏梓对他说。

“想在想通了,还有,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她补充道。

僧人自称悟首,是来之西南雨都市附近一个被称为“灵首宗”的小寺,如今到这里是参与佛法论坛的。

“如果您还有这种烦恼,请联系我!我们专门为自杀问题建立了佛法互助会,一定能够帮您解决疑惑,请记住,自杀很多时候只是冲动的行为,如果你还有想倾诉的人,那就代表你根本不想自杀!”

夏梓拿着悟首递给自己的名片,黑色的名片上画着看不懂的奇怪图案,菱形的方块正与中央,上面似乎是一个得道高僧的头。

不过帅气的僧人实在让人难忘,夏梓索性将名片收到了包里。

她急急忙忙的向电梯走去,准备给丈夫购买明天回来的食材。

至于自杀,她早已抛到脑后了。


(陷阱)


鲜美多汁的鲍鱼、热辣的青蛙,各色的美食陈列于桌上,多到餐桌都显得有些渺小了,张栋喝了几杯酒,脸上泛着红晕,四周的吵闹将他彻底从刚才路口的事件中脱离出来,李显坐在他旁边大声谈论着自己在医学上面成就,旁边的同学也聚集起来附和着,有可能他们根本没听懂,但巴结一个如此成功的同学对他们来说算是一份不错的打算,有时候同学会就是这样的,与其说是交流几十年身后的同学情谊,更多时候只是一场算计。

而对于李显这种丧逼来说,很多时候也只是图个乐子,他喜欢看其他同学和狗一样的表情,这点张栋是最明白的,从他认识李显的那一天起他就了解这个人的本性,高中时代的他热衷于各种罪案故事。直至今天,这家伙还时不时的将自己那些恶心的杀人计划拿出来和自己讨论,让他觉得当年李显和自己一起学习外科目的并不单纯。

起初,张栋也是会觉得恶心的,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理解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有些人天生就是猎手,与之相对的有些人就是天生的猎物,杀与被杀就像是此时此刻,李显和李显旁边的同学一样的关系。

而张栋就不同了,虽然放弃了自己的医生生涯,却入赘了“小破金属处理厂”在自己的管理下,当年的“小破金属处理厂”已经成了市里的巨头,加上这几年新区的开发,几处厂区被规划,让自己大赚特赚。

如今的他,英俊成熟,有钱又大方,以前上学时候那个“校园女神攻略计划”当然如愿实行了。

张栋盯着王娇,她是高中时代的校花,如今这位女人可以真的称得上是尤物,凹凸有致的身材,性感又不失品味的装束,都让今天的自己为之疯狂。

“你盯啥呢?”李显顺着张栋的目光望去,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接着李显起身站起,端着酒杯就去敬酒。

“王大美女,我小显不胜酒力以可乐代酒!祝~祝~祝你家的生意越来越好!”随着李显的起哄,他周围的一干同学也轮流上前敬酒。

张栋走上前去,接过了王娇的酒杯,对着她礼貌一笑。

“好男不跟女斗,这些我替林小姐喝了。”

“没意思,走走走!”李显有些不高兴,胡乱挥了挥手,领着一帮小弟走了。

张栋就这样坐在王娇的身边,两人的心跳声盖过了包间里的音乐。

“想泡我?”王娇先说话了,脸上挂着丝丝酒气,有一些可爱。

“别,我是真的喜欢你。”张栋侧过头盯着王娇。

“我已经结婚了。”王娇继续接话。

“可不是吗?”张栋说。

“去跳个舞吧。”王娇站了起来,顺势拉住张栋的手将他也拉了起来。

包房的舞池这时候已经又不少人了,灯光五颜六色相互交织着,伴随着Slow Motion,张栋与王娇互相嗅探着对方的鼻息,各自汗水沁透对方,干冰的烟雾中,张栋对面那张脸变了又变、那些一个又一个自己早就忘记名字的脸孔,在床上的、在公司的、在解剖台前的,一个又一个慢慢融合,他们变成了精子,在舞池的天空中飞舞着,而中间那悬着的舞台灯,便是子宫,它们挤啊挤啊,最终却全部腐烂发臭,张栋一把捏住王娇那浑圆的屁股,雄性荷尔蒙冲向大脑,这一切才慢慢消失。

“我想要你。”张栋顺势舔了舔王娇的耳垂,对她说。

“多想?”王娇咬了张栋以示回应。

张栋将她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裆部,羞的王娇咯咯坏笑。

渐渐的,周围恢复了正常,那五光十色的舞池,面前的尤物,吵闹的李显。

“你先走,我们待会微信联系。”张栋拍了拍王娇的屁股,对她耳语。

王娇离开后,张栋给李显示了个眼色,也跟着离开了。

他哼着小曲,朝着停车场走去,远远就看见李显靠在车门旁抽着烟,似乎有些心事。

“怎么了?”张栋一边朝他走去,一边掏着车钥匙。

李显吐了一口烟,张栋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今天特别憔悴。

“哥们,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你今天检查不孕的事情,还有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我帮你干的这些事,这对夏梓公平吗?”李显的声音有些低沉。

“公平?你觉得我从前的遭遇对我公平吗?”李显愣了愣,空旷的停车场上,两个人的声音久久回荡。

说罢,他将手中的钥匙丢给了失魂落魄的李显。

“我们从小以前长大,只有你能懂我,我不明白今天你为什么有这些疑惑,我帮你写学术论文的时候,可有疑惑过吗?我们相互扶持才能走到今天,你明白我也是不得已才会选择这样,你能忘记那时候的事,我没办法,我希望你能支持我,因为我也会支持你。”

“我会支持你,你也会支持我。”

李显重复这句话,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室。

“对了,刚才和同学聊天,那个王娇,家里的生意垮掉了,欠了一大笔钱,最近正在和老公闹离婚,你猜怎么着,前几天他父母被发现死在家里,头被割了,而且不翼而飞,这种情况,还和你乱搞,他和你倒是挺配的。”

张栋听到这个消息,脑中如同被投下了一颗炸弹,一句句无头尸骸出现在他眼前,四周发出“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的木鱼声。

李显见状连忙下了车,掏出几颗药,给张栋喂了下去,吃过药后的张栋逐渐恢复了神智,抢过李显包里的车钥匙,坐进了驾驶室。

“你喝了酒还是别开车了,今天就回我家吧。”李显在车窗外对张栋说。

“不,我要回家!”张栋几近疯狂的咆哮着,发动着汽车,就在他抬头想在和李显说话的一瞬间,却发现李显站在车外俯视着他,面无表情,嘴上的香烟烧着,红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两行泪水顺着脸颊划过。

“疯子!都是疯子!”张栋踩下油门,很快便消失在了公路的另一边。


(新世界)


第二天清晨,夏梓正在打扫玄关的清洁,便装见了乱糟糟的张栋,带着满身酒气,惊慌失措的开门。

“早上好。”结婚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张栋如此落魄,自己有些惊愕。

“给你做了早餐,你吃了再去公司吧。”夏梓说道。

“有人想杀我!李显想杀我!”张栋抓住夏梓的肩膀,使劲的摇晃。

“怎么可能?有人想杀你我相信,但李显想杀你我可不信。”夏梓推开张栋,脸上写满了疑惑。

令人没想到的是,张栋突然跪了下来,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错了,夏梓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爱你。”

朝阳照射着不大的玄关,张栋如同婴儿般缩成一团哭泣着,而他的背后站着无数的人,他们层叠着,撕扯着张栋的灵魂。

“没事,我知道了。”

夏梓抱住张栋,一瞬间,张栋的幻觉便结束了,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张栋也抱住了夏梓。

“不会离开了你,再也不会了。”张栋抽泣道。

“去吃饭吧,今天就别去公司了,我去让秘书给你安排时间,我们去度假吧。”

一刻钟后,收拾整齐的张栋喝完了夏梓煮的汤,沉寂在了如此美妙的时光中。

“味道如何?”夏梓从厨房里走来,微笑着问。

“味道不错,就是有点苦。”张栋笑了笑。

一股铁锈味涌上心。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最后,只剩那无穷无尽的木鱼声将张栋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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