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学梦,成长梦,事业梦
壹
那一天下着小雨,我俩把羊赶到毛朵朵湾,羊在山坡上吃草,我俩钻进石洞避雨,雨越下越大,刷刷刷,渐渐地,只听到雨落下的声音,听不到羊叫声,我俩觉得不对劲,出去一看,见不到羊的踪影。登高一看,羊全都钻进了田地。
雨水的冲洗,麦苗越发翠绿,庄稼人的眼里庄稼是最美丽的。羊就是喜欢吃庄稼苗,山坡上的草绿生生的,但羊不喜欢吃,偏翻山越岭去抢青,五月的青苗地里庄稼人忌讳踩踏,尤其雨天里。也是的,一年的庄稼二年苦,羊群钻进庄稼地又啃又踩,谁见了不心疼,不生气?
原认为,下雨天不会有人看守庄稼地边,谁知道,偏偏有人守,我俩刚把羊赶出来,守青的也接着到了,刹那间,我的搭档被逮住了,孩子的哭声震撼整个山湾,守青人提着长棍,棍子在半空轮着,形成一个弧形落在搭档的身上,声音那么响亮,撕心裂肺,似乎山湾的回应不断,我受惊吓跑的更快,祈盼着他打一个不会打第二个,他没有追上我。
于是,我渴望上学,那一晚回家,我把想法告诉了妈妈,妈妈是疼爱我的,非常赞成我的想法,但是爸爸不同意,因为给生产队放羊是头等劳动力的工分儿。
我多么想上学啊,我梦见自己成了一名小学生,还带上了红领巾,梦醒后还有赶着羊儿上山,从高山顶上,能看到邻村的学校,学校里小孩子们的歌声时时回旋在我耳边。
父母关于我上学的事情意见没有达成一致,妈妈偷偷把我送到了邻村薛家湾,薛老师热情的接待了我们母子,于是我就成了一名小学生。不久我们村学校也建立起来了,我们在清真寺的废弃的角子里上课。
村校成立了,每一个学龄儿童有上学的机会,爸爸也就不反对我上学了,我的上学梦终于圆了。
贰
小学刚毕业母亲就去世了,两个弟弟尚小,我们兄弟三人和老父亲相依为命。白天我去上学,父亲去生产队劳动,两个幼小的弟弟留在家里。晚上放学回家,有时父亲还没回来,我只好自己学习做饭,这个时候我学会了简单的饭食操作,也开始做馍馍。
一天早晨,天还没亮,父亲出早工了,我起来煮洋芋,翻开蒸笼一看,馍馍一点儿没有,于是我摊开发面开始烙馍馍。洋芋熟了,馍馍也熟了,但我吃不及,就匆匆带了馍馍和几个洋芋上学去。
3公里路走到校门口已经迟到了,校长蔡守径拦着迟到的同学们训话:“你们为什么迟到?难道你们做早饭了吗?伸开手让我看看,手上还有面团吧!”
我的指甲缝里分明占着面丝,可虚伪的我不敢说我做早饭了,我也不敢把手伸出来让校长看,生怕同学们取笑。
中午同学们拿着妈妈做的馍馍吃起来,香味儿一股股散发到我的鼻子里,那个香啊!我只好悄悄的吃自己做的馍馍和洋芋,但我还是吃的津津有味。
后来我有了继母,她是个残疾人,不能参加生产劳动,但做饭洗衣是可以的。他做的饭很好吃,馍馍不但美观,而且味好,家里有个做饭的女人,我们父子的生活增添了起色,对我来说快乐无比。
升到初三,开始使用全国统编教材,教材的厚度分量分明大。上了一星期课,我被派往本村当民办教师,这是村里的需要,也是我家庭的需要,当民办老师每月领到8元的生活补贴,还得头等劳动力的工分,这是老父亲非常高兴的事。
正是恢复高考的那段时间,上大学的梦在我脑海里生根,班主任王社宾的话一直在我耳边重温“你学习这么优秀,上高中,考大学是没问题的,当民办教师的机会还会有,你肯定会后悔的。”我没有后悔,因为我放弃上学的机会,是为了让两个弟弟上学,我清楚我的家庭经济状况。但我怎么能死心呢?大学梦刻骨铭心,参加了当年的中考,我知道,就是考上高中,我也不会去上学,因为家里只有老父亲一个劳动力,全家五口人的担子落在奔六十的父亲身上,我不情愿。
工作之余,坚持自学,从初中课程到高中课程,再到中师,虽然没进大学门,但考场门没少进,直到拿上教师资格证,拿上汉语言文学专科毕业证,走了一条艰辛的自学路。
大学梦伴随我大半生。
叁
继母解决了我们的吃饭问题,在当时那个年代,在我们那个家庭里,有个女人做饭,那是何等的幸福啊!
可是继母和姐姐之间发生摩擦,直到冲突走向高潮,父亲不在家,姐姐和姐夫打伤了继母,本来是个残疾人,怎么受得了棍棒之苦呢?继母的娘家人追责姐姐夫妇,在村民的抱怨声中,父亲一气之下砸了姐姐的家,一款缝纫机也被毁了,姐姐多年经营的尕家儿被父亲砸的七零八落,姐姐流落,我也流落,怪姐姐,还是怨父亲,我应该向着谁说话?
寻根问底,我终于想明白了,是愚昧落后的思想观念导致了家庭的悲剧,当时我和那几个初中毕业的同学算是村子里学历最高的知识分子,但年龄向上退十年,村子里二年级文化程度的村民就那么三个,没有文化的家庭,就有数不尽的悲剧发生。我最希望村子文化普及率提高,村民文化提高的那一刻,我想肯定是幸福的。
我就喜欢上了小学教学,我无怨无悔,哪怕民办教师当到底,过几年村子的文化面貌肯定会好起来。
肆
那一年,父亲被本村清真寺推选为教长,村民的尊崇超乎一般。
那一年,父亲被信教村民打成右派,与他平素有怨的几个村民唆使无知的村民起众打击报复,首先断了电,你只能黑夜点油灯,回到旧社会去;不让吃井水,那是国家政府投资让来百姓享受的,却被当权者霸占了。
四弟考上了麦迪乃大学留学,亲友们来恭贺,村子里有有人怂恿群众起来闹事,聚众来围攻我家,幸好有表哥这个局级干部的出面,才避免了一场流血事件。
正是马有德极端思想繁衍的时期,盲信的群众敢于发起教派斗争,个别偏激思想发起斗争,无知的群众盲从起哄,严重扰乱社会秩序。
我想过了,可以直面反抗,维护父亲的尊严;也可上诉法院,用法律武器来维护公民权利,但会给社会治安制造麻烦,本来嘛,家庭的事情多么微小,让治安机关来处理,影响国家机关的正常工作。
我没有怨恨一个村民,我只恨无知带来的苦果,家庭的悲剧,村子的恶习无不是源于无知,如果村民的文化素质提高到一定的程度,这样愚憃的事情还会发生吗?
我希望村民文化素质进一步提高,村民的思想修养有所提升,对我来说,农村两个文明建设和其重要啊!
与其消极等待,还不如自己改变,投身山区普及教育,从下一代抓起,普及文化知识,改变陈旧思想观念,移风易俗,先从自身开始。
伍
1996年9月我被调往六道沟小学任教,这是一所边远山区小学校,路程遥远,交通不便利,没人去教。组织上安排我去任教是考虑到回族村子,回族老师容易展开工作。
那时候别说硬化路,就连像样的沙路也没有,几渡河水,没有桥梁,踩着跳石过河。泥土便道,逢雨泥泞,要背着自行车穿过荆棘道。
普及教育的难点还在边远山区少数民族地区,这里学生不多,但普及率会影响县乡。作为回族人民的一员,我深知文化知识的重要性,这里需要我,山区的孩子需要我,扎根边远山区的普及教育,提高少数民族地区地区的文化素质,我立下了重重的心愿。
98年9月记者王永盛深入基层来六道沟小学采访,在青海日报发了一篇题为《山乡小渡船》的文章,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记者纷纷走进深山追踪报道。由青海人民广播电台记者李静带领记者团队多次入校进行采访,还给学校带来了办公用品,给学生带来了学习用品。2001年,青海日报社、青海广播电台、青海电视台、青海青年报,西海都市报四十位记者进驻边远山区六道沟小学进行捐助活动,每个记者献出了一片爱心,给学生买校服,给困难学生家庭送来米面,给全校学生购买学习用品。
2002年初冬,青海电视台丁勇带领采访团队,进入深山,冒着冰坎危险,住进山民人家,深入家户,深入民间,深入课堂,进行全方位的采访拍摄,连续一星期的拍摄活动,晚上住在农家,与村民生活在一起,在人家拍摄,白天在村子,学校实地拍摄,录制出了深山里的孩子专题片。
我知道,我并没有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只是做了一个山区教师应该做的事情,有这么多的记者采访报道,发动社会力量助学,源于我的那个梦想,就是改变山区人民的思想文化素质的梦想,其实,不仅仅是我一个,有千千万万的仁人志士,怀揣一颗报效山乡的情愿,走近六道沟。
2004年六一节,六道沟小学的师生迎来了一个美好的夏季。由青海人民广播电台记者李静引荐,让山区儿童在省城西宁过了一个快乐的节日,晚上住在穆斯林大厦宾馆,这是边困山区儿童第一次享受宾馆滋味。白天和北大街小学搞联谊共同演出,六道沟小学同学王俊梅登台演唱,在众多的记者话筒面前说话,展示了山区儿童的顽强优秀品质。
六道沟的儿童永远忘不了王主任——像妈妈那样关心过他们的好领导。四年级同学王强说:她就像一个活菩萨。这是她晚上来宾馆挨个儿查看住宿情况时两个山区儿童的对话。六年级同学马青云说:不,她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永远忘不了李静叔叔、青海日报社的韩阿姨、还有那个爱和小朋友逗趣的老丁。
陆
2004年9月,我被国家教育部授予“全国优秀教师”荣誉称号,同时被海东地委、行政公署授予“劳动模范”荣誉称号,2006年被青海省委授予“优秀共产党员”荣誉称号。我做了很少,党和人民给了我很多。
源于那个提高回族群众文化素质的梦,得到党和国家的支撑,得到了许多共同梦想者的支持,这个时代这样美好,我还有怨恨和抱怨吗?其实美好梦想是全社会共有的,每个中华儿女都会有一个共同的梦,让全社会过上文明的生活。
柒
2008年10月,经层层推选,我和马复兴等十名优秀教师被选为师德报告演讲团成员,由省委组织奔赴各州县进行巡回演讲。
我在师德演讲报告中说:回族是勤劳勇敢的,敢闯敢干,那里有市场,那里就有聪明勤劳的回族人民。但历史上的回族人文化知识是相对缺欠的,特别是边远山区的回族群众,我要为提高边远山区文化教育而奋斗!
在海西州德令哈市做完报告后,有两位老师围过来,紧紧握手,对我的演讲很赞同,原来他俩是夫妻,来自乐都的山区,因为我们都是海东人,算是老乡。他们也是为了一个普教梦,走到这遥远的祖国草原牧场。这时围过来好多的老师,给我们提出好多问题,这些问题也是我早就想过的,非常欣慰能在这里和志同道合的同仁探讨山区教育话题。
他们拿出笔记本要求签字,我就写上:提高山区少数民族文化素质,推进农村两个文明建设。我觉得调子高了些,但我欣慰说了心里话。
有同道讲了他们的故事,他们是骑在马背上的帐房教师,他们的生活比我的要艰苦多倍,在他们面前我大侃自己的那点英雄故事,觉得汗颜。
作家魏巍在《我的教师》一文中说,不仅仅是依靠丰富的学识,也不仅仅是依靠这种或那种的教学法,这只是一个方面;也许更重要的,是他有没有一颗热爱儿童的心。我的学生并不多,我的教学不算出众,但因为拥有那一颗提高山区普及梦的理想,我拥有了这多的共享者。
格尔木市演讲在一个军区的大礼堂,上下两层有两千多名听众,不是用华丽的辞藻感动在场,而是用具体实例和美好想往引得在场的共鸣而鼓掌,台上台下一起流泪。
住在乌兰县的一家宾馆,服务员夜深时敲开了我们的门,她从十公里外的老家连夜叫来自己的两个儿女——上高中的女儿和上初中的儿子,要求我俩给她的两个孩子开一堂课,省委师德演讲团的的声威很高,马复兴的名声也很大,这位母亲用心良苦,让我感动。
马复兴说,我们是小学教师,中学课程辅导不上呗!这位母亲说,不是辅导课程,而是做个思想教育工作,我的两个儿女学习还可以的,因为你俩是回族的佼佼者。
我和马复兴就讲了自己的求学过程,执教过程,两个儿女都流泪了,我觉得好母亲培养的好儿女。最后把话题归到提高文化素质,改进回族群众的思想观念上。读书不仅仅是考高分,求得一个稳定的工作,而是,让全体人民过上文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