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

    是夜,你坐在窗前,听窗外阵阵罡风作响无端感到萧瑟,一、二,你沉默着,数着,五、六…....忽而你叹了口气,知道,这是数不清的。没人会知道,这一夜,多少花叶凋零,又多少生命别离。寒冬,永远是罪大恶极的凶手,你想。

    幸而这里还很暖和,你这么想着,眼便扫过放在面前的《安徒生童话》,那是侄女先前落下的,侄女爱书,你是知道的。

  侄女爱书,又会缠人,奈何年纪不大,识字不多,因此,你不得不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与她读书。你是唯一的愿与她读同一个故事而不厌其烦的人;她是唯一的能与你长久相处而不催促你学业的人。因此,时光静谧而美好。

    你们笑着对视,不知道时间究竟过了多久。她每多认一个字,你便多感到一分骄傲,颇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

    我这个年纪在做什么呢?你有时也会这么想。你会发现有些逊色,甚至糟糕。

    忆及某个冬日,似乎有乳燕投向了那年的第一场雪;早晨的第一朵蔷薇还带着朝露,与夜间的夜来香相得益彰了;雨后蜻蜓还载着满翅水珠,却趴伏在被太阳炙得焉焉的叶尖上酣歇了……记忆为时光所揉碎,模糊了,而你行走在混乱的记忆里,却感到莫名的自适。

    你发现自己早已忘了任何一个早读中所经历的那些重要,却记得另外一些无关紧要的,某年夏天的破碎的蝉蜕;触碰一下便爆裂了四散开来的凤仙花种;甚至某个夜晚吓到你的树影…...

    隐约中,你似乎感到这些很重要,却又说不上有多重要,同时,你又知道其中的一些财宝,是侄女再也无法触及的了。

  有时你感到侄女的忙碌,说不清那忙碌却又感到理解,可真正接触,那是第一次。

  那天侄女向你抱怨她的三个兴趣班,“我不喜欢跳舞。”她这么说时颇有些怨气。可你难得没听,你尤自沉浸在由她母亲所口授的《三字经》中,侄女的孩子心性,让她在背完“苟不叫”之后,加了一句“汪汪汪”,她懂吗?你想着。第一次,你看向她的眼中带上了隐忧。

    当你提议读书时,没想过会被拒绝,“我已经完成每天十页的任务了。”她这样说。你感到有些诧异,任何权利变成义务时,有些东西,似乎也变了质了。但你什么也没说,你又提议:“那我们出去走走吧。”你看到她的眼亮起来,亮起来,又忽的,暗下去了:“我,我还有奥数启蒙要写。”你忽然感到了没意思了。

    可你没想到这不是最糟的。最糟的发生在夏天的某个午后,有人逗她吟诗,出题形容天热,她想了想,却背出首《悯农》,你见你姐,即侄女的母亲,面色不愉,听人称赞还是自得的指出自己给她报了“诗人班”。你却想起曾经,她指着天边的雨云,大声宣布:“太阳都要流汗了!”感到失去了什么,怅然。

想立一块碑,写上墓志铭,就说:“诗人的才华,学者的天赋,在不断的重压下,永远的,失去了。”

    这是一场没人死亡的谋杀,在这里,一切天才皆可成为庸人一个。

  你感到自己置身于一个比严冬跟寒冷的世界中,你是谋杀者?被杀者?你不知道。

    救救孩子……

你可能感兴趣的:(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