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事”之二

房子再破却是避风的港湾,房子再小却是满满的幸福!——儿大知由娘

七十年代的农村,一切归集体所有,生产队就有权批准宅基地。在村中央的菜园子,老队长用皮尺一拉,四角栽桩,就算划定了,地皮长10米宽8米,规划房屋三间两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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砌房盖屋是头等大事了,地皮易得,难为的是钱。那时父亲在南京工作,家里人说是吃国家饭的,月薪30多点。母亲在生产队劳动,挣工分拿口粮,没有其他收入。父亲的工资除了家里日常开销,包括油盐酱醋吃喝拉撒,他自己吃饭抽烟,每次从南京回来买点东西孝敬奶奶,每月所剩无几。

所以,盖房子只能东拉西借,张家十块,李家二十,那时的钱可值钱了,借的不是钱,那是人情。据说总共花了一千几百块钱,就这样,我家背上了一屁股债,只能节衣缩食,日子总是紧巴巴的。

对于我来说,真是债多不知愁,巴着房子快砌好,因为“上梁”是可以吃上梁酒的。虽懵懂儿时,但亲见房屋的建成,一砖一瓦,倾尽汗水!

用白灰放好线,挖好墙脚,宽60公分,深80公分,百年基业,打牢基础。下墙脚的材料是石头,现在是混凝土。

离家几里有一个石头山,每天放炮炸石头,用铁钎敲开石头滚下山,用大铁锤把大石头破小,用中号铁锤再破小,再用小铁锤敲成大小石子,满山的敲击声在回荡。那时没有机械,建筑铺路的石子就是这么来的。

那时没有拖拉机,更不要说汽车了,主要运输工具是板车,毛驴车最吃香。每块石头都是人工搬上车搬下车,男人拉车,女人孩子推车。那时的人太苦了,当时的人们认为生活就该这样,所以苦乐在于心。

石头运回来,一块一块下墙脚,工艺要求是铺平实,不能架空。石头缝用碎砖瓦(老人们说叫瓦瓷)块填上,村头大水沟里淤积了很多瓦瓷,那是长期雨水冲刷沉淀下来的。

下墙脚重要的一环叫打夯。夯是长方体,一米多高,四角和底部用厚铁皮蒙上,两人在墙脚下用手抬,左右各一人用绳拉,四个人打着号子,一下一下,那优美的号子声驱散了疲劳,活跃了工地!

我们生产队有一孔土窑,生产队组织社员烧制砖头。为了砖头更结实,用牛在泥堆上不停地踩,叫踩窑泥,有时牛想偷懒不听话,不好好干活,就用黑布蒙上牛眼,那牛就再不会偷懒了。一直踩到没有生泥,并很粘实才算好。

接下来,要把泥背到一个泥库(一个破棚子)里,社员们背上放一块塑料布,把泥一块一块铲到背上,一趟趟背,好比红军爬雪山。

砖泥对孩子们来说,可是个尚好的东西,我和小伙伴们常常去偷泥,没少挨老爷爷骂。砖泥可做手枪,弹球,小人人,有时还用来打仗,农村孩子,有什么玩什么,泥也能玩出花样。

制作砖坯是一个技术活,当然也是力气活。只见老爷爷用长铁锹裁下一块泥,在台子上死命摔掼,啪啪响,把泥举过头顶,猛地一下摔进砖坯模子,揣实边角,用一根细细的钢丝,沿模子上口刮去余泥,砖坯成形。小时候象呆子一样盯着看,感觉很神奇,老爷爷很牛。

砖坯不能立即烧制,也不能放在阳光下直晒,而是一层层间隔码好,盖好草帘子风干,十天左右进入下道工序。

土窑建在一个山坡边上,就是挖一个大圆坑,直径约8米,深5-6米,窖底用砖铺平,周边用砖圈发,底部开门洞烧火。

砖坯被一层一层码好,用土封顶,开始烧窖。烧窖的燃料是山上的松树枝,松油烧起来啪啪炸响,火力旺,火温高。

24小时不停地烧一周,烧窖人黑的只看到白眼珠子。再闷窖一周慢慢冷却下来,就出窖了,社员们排成一条龙,不停地传递。看着一块块当当响的青砖,大人们此时是轻松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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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是有了,但那时太穷啊,瓦工师傅发明了新工艺,外墙用砖,内墙用“土基”。土基是用黄土加“wen”子(老家土话,不知道怎么写这个字,就是麦穂的壳子),制成的“复合材料”。

在一堆黄土上,加上wen子,浇上水,不停地踩,不停地加wen子,使泥和wen子均匀融合。然后捧着泥放入模子,压实抺平即可。要是遇上雨天,就没用了,要重做。这就是砌房子的创新材料。

当然,这种场景少不了我的影子,用奶奶的话说,郭呆子帮忙,越帮越忙,我成了一个小泥人。

那时砌房子用的是“清灰”,用大灶烧柴的灰,加石灰制成。清灰青砖,砌出来的墙面还是很美观的。

房梁和立柱都用老屋的,椽子新买了部分杂树,不如老屋的椽子直,最大的问题是会生虫。天花板用的是芦苇。芦苇上面铺泥,泥上盖瓦。那时已开始用“洋瓦”,就是大瓦。

我久久期盼的“上梁”终于来到了。上梁是盖房最重要的事情,家家都要举行隆重仪式。

我奶奶请来猪头,点上香烛,磕头作揖,嘴里念念有词。因为砌房要动土,我想她大概是祈求大神,保佑家人平安吧。

舅舅是要放血的,蒸馒头,买面条,买炮仗,买糕,还要出人情,五块钱十块钱吧。

良辰吉日,天刚麻麻亮,瓦木匠师傅各一个,把主梁用红带子慢慢吊上屋顶,找平,在梁中央用顺治铜钱,把一块鲜红的红布钉好,梁上压上馒头和糕,最热闹的一刻来了。

只见屋顶上的两个师傅,一人手抓一个大炮仗,用香烟点燃,接着就是大小炮仗齐鸣,硝烟弥漫。

两个师傅在爆竹声中,抓起两把糖塞进口袋后,开始抓起馒头和糖果,猛地撒向四周。早已围在新房边的大人孩子,开始抢起来,边抢边向房顶上喊,这边这边。

馒头和糖果落到泥里,照抢不误,馒头可以撕掉皮,糖果可以剥掉纸。越是抢得厉害,主人越开心。

现在老家砌房子,上梁仪式仍不能或缺。

再穷,上梁酒是不能免的,那时最好的就是鱼和肉了。那天所有对砌房帮过忙的,都要请来吃酒。我的肚子几天都是胀胀的。

那时砌房子,瓦工木工是要付工资的,小工就算是帮忙的。要记好哪个帮了几天忙,人家有事时要还人情。现在的小工每天100多元工资。那时的人讲情,现在讲钱。

我的奶奶父亲母亲,为砌房不知流了多少汗水,掉了多少肉,度过了多少个难眠之夜。

家乡农民的智慧,勤劳,淳朴和吃苦耐劳的精神品质,我一生难忘。

三间两厢,砖土结合的瓦房,我第二代房,从空地到建成,我目睹整个过程,在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印痕,体味了生活的艰辛!

你有过同样的经历吗,你的家乡砌房是怎样的风俗。希望得到你的赞,给我的写作增添一份激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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