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祈祷

事情发生在我实习那年，我轮转到内科...

“同学，你去给抢救病房3号床测量下体温。”

今天是夜班，刚结束交班，听到有人喊同学，不用想那个同学就是我没错，我拿着水银体温计朝病房走去，到三床大爷床旁，将体温计交给大爷的家属让他帮大爷放一下体温计，我一会来收。

“测测测，整天测这个测那个，测这个有个屁用！！”  “好了，你快别动，医生说要测那肯定有用的，你要乖乖听医生的话。”

身后传来两个老人的对话，这就是我不大愿意直面病床上的葛大爷，脾气暴躁得很，葛大爷是前俩天急诊转上来的患者，七十四岁，肺部感染导致高热不退，入急诊那天是高热惊厥抽搐，病情逐渐稳定后就转到内科，具体是什么原因我没有翻看病例，葛大爷跟他的哥哥葛老爷（毕竟是哥哥暂且称之为老爷）一生未娶，兄弟俩相依为命，我只知道葛老爷每天背着一个霸王花米粉的蛇皮袋子，已经变得黑黄黑黄的了，里边装的是他在外边捡的瓶子，葛大爷脾气不好，整天骂骂咧咧的，葛老爷一直耐心劝导，每天都很担心的问医生弟弟的病情，一点一点的喂葛大爷喝米汤粥水，葛老爷对这个唯一的弟弟关心大家有目共睹...

事情的转变就在我下夜班的早晨，整个晚上病区都特别安静，在我心里感叹有惊无险度过一夜的时候，小萍姐急匆匆的朝抢救病房跑去，随后医生也冲过去，同学拉着我一块进去，看到医生跟护士学姐们在抢救，是葛大爷。

我愣了一会，看到葛老爷在旁边跪着，时不时磕头，嘴里念念有词，无非是菩萨保佑之类的祈祷，我看着抢救的进度，我知道已经接近尾声了，因为我看到医助在帮葛大爷做心肺复苏，在葛老爷的祈祷声中，在机器的警报声中，葛大爷没能挺过这一关，我忍住不去看跪在地上的葛老爷，直径走出抢救病房…听到医生宣布死亡时间，葛老爷不停的磕头，不停的说着求求医生，舅舅他，随后传来了低声的呜咽…

我不知道是不是葛老爷的祈祷不够大声，以至于老天爷没有听到…葛大爷连一句交代都没来得及说，就这一瞬间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明明我接班的时候他还凶着嚷嚷，明明晚上还在发脾气的人，怎么一下子就不在了呢？我第一次感到人在生死面前显得那么无力，那么渺小…

我没有看到葛老爷怎么处理葛大爷的后事，我休息完回到科室已经是第二天，抢救病房的3号床已经空出来整理干净，证明葛大爷葛老爷出现过这里的，只有角落里那个鼓鼓的蛇皮袋子，它安安静静的立在那里，如果不是它跟白色的墙面形成明显的对比，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就像葛大爷兄弟俩…

最后一次见到葛老爷是在我实习接近尾声时，在路上遇到了，我没想到会再见到葛老爷，那天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经过一条小路的时候，一个弯着背的老人，背着一个蛇皮袋子颤颤巍巍的走着，我起初没有注意，走近了一看才发现，竟是葛老爷，他还是一样穿着旧旧的衣服，背着一个蛇皮袋子，只是比之前苍老了许多，背也更弯了，好像压在他身上的不止那些捡来的瓶子，更像是生存的担子压弯了他的脊背…

生而为人，无力的时候居多，唯有祝愿世间好人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