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II破局(五)

再住在这儿已没有了意义,一是徒增伤感,二是多付房租。他现在需要对情感和资金双向减负。耽于自怨自艾只能让人萎靡,继续前行却需要精打细算。羊肉汤馆那里足可以安身。

郝明天花费了两天时间收拾利落,退了出租房,便在羊肉汤馆安营扎寨了。

以前的员工都已辞退,只能兼任老板和员工双重角色。好在他吃惯了苦,手脚麻利,依然能够应付。

早上四点起床,先把汤料和羊肉调配好,烧饼炉升着,面是头天晚上发好的,放在一边随时备用,顾客来后现做现烤。羊肉汤搭配着烧饼,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技艺。熬煮成了乳白色的羊肉汤,香而不腻,烧饼上撒着白色的芝麻,烤得金黄焦嫩,一口咬下去,香酥可口,就着喷香的羊肉汤,味道非常鲜美。三年前生意好时,每天都是供不应求。

然后便是拖地、擦桌椅、摆好碗碟茶具等,一通干下来,待摆弄齐整,已是满头大汗,而太阳,也冉冉升起了。于是,盛过一碗羊汤,搭配两只焦嫩的烧饼,算是早餐,扯过一张椅子,倚着玻璃门边儿的长条桌,沏壶茶,慢慢坐喝。

清晨的阳光透过门玻璃投射到淡黄的桌面上,显得温暖而有朝气,这使得郝明天的心情多少舒畅一点。

今年的正月总是雾霾重重,他外出逃债时,东藏西躲,自己感觉如旧社会的杨白劳一般。又经婚变的折腾,人简直要发霉了。如今沐浴在久违阳光下,心内自是舒展,暂时忘掉了那些不快,盘算着今后的生意。

目今疫情防控已告一阶段,伴随着城市的解封,百业慢慢苏醒,那路上的行人车辆渐渐密集起来。郝明天重新开业十多天,来店里的顾客虽依然零零落落,但毕竟是有,每天也有些小的微利。加上外卖送餐小哥的活跃,餐馆业务量逐渐上升。

人么,不论怎样喝三幺四,气吞山河,那饭总是要吃的。而他这羊肉汤馆价廉物美,方便快捷,在如今瞬息万变的一惊一乍疫情状态下,自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比起大酒店,他这不大不小的餐馆,果真是船小好掉头,见风就鼓帆。

只有一样令人烦心,就是债主们见他回来开了张,便三天两头上门催账。每逢此时,郝明天均脸上挤着笑,陪着小心,点头哈腰给予解释,乞求宽限。对于这种情形,郝明天是有思想准备的。他已没有别的退路,除了重开羊肉汤馆,还能到哪里进入哪个行业谋生呢?如今各业凋敝,裁减人员,就别去碰钉子了,老老实实守着这小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他要坚守,坚守就得敢于面对这些债主。面对他们就得想方设法乞其谅解。但如今的人们,眼珠子是黑的,银子却是白的,所谓的人情味就淡了许多,有的讲着难听话儿,有的威逼,更有的扬言要砸摊揍人之类。

对于这些,郝明天一律以微笑抵御。反正抬手不打笑脸人。那些人吵闹够了累了,他便殷勤沏茶,赶上了饭点,还请他们吃羊肉汤和烧饼。遂形成了惯例,刁钻的债主们三天两头有事无事便来讨债,吵嚷一阵儿后,便心安理得免费大吃一顿,扬长而去。郝明天只能躬身冲着那气势汹汹的背影说着违心话:“慢走哈,欢迎下次光临。”

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谁让自己欠他们呢?郝明天尽管烦躁和揪心的疼,但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随着生意的慢慢好转,每日获得的一些利润,积攒下来,优先还给那些闹得最凶的债主。这种挤牙膏似的还债,虽也暂时救了急,但是又引发了意料不到的矛盾。

一日,他如往常一样忙完店内事务,匆匆吃过,便坐在门前喝茶。街上行人车流在朝霞的光辉下,海浪一般涌来奔去,城市又恢复了常态。这才是生活应有的样子啊,以前陪着媳妇黄金周旅游时,各处景点熙熙攘攘沸腾喧天,腿挤肩扛,他一度还挺烦恼,感叹世界的拥挤,城市的臃肿。

可经历了反复的静默管控,经历了空荡荡的大街一夜之间,人车消失,只有路两边的树木在萧瑟飘洒着落叶,犹如一座鬼城,笼罩着阴沉的肃杀,他才痛彻骨心地感到什么叫做人间烟火。人呐,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觉得原先所拥有的是多么的可贵。

正这么想着,忽见门外人影一晃,紧接着玻璃门猛然推开,闪进一个彪形大汉。披一件油腻的绿色军大衣,里面衣领歪斜,头发蓬乱,满脸疙瘩,小眼睛露出凶光,进门就吼:“你小子好不地道。”那声音震得郝明天耳朵嗡嗡响,而随他进来的寒冷的气流,旋转涌来,让郝明天浑身一颤,惊得直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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