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化病的真相?”
漆黑的通道里,一个男人慢慢前进着。在他的身边。此刻还有十几个人,正在默默而有序地潜行着。
男人放慢速度走在队伍的一侧,一边冷冷地扫视着这支属于他的队伍,一边对电波对面的人发出了这道质询。通话机里传出了回应的声音,只是声音中不知为何夹杂了一种惊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老板。但他确实是这么说的,千真万确。这和我们之前跟他们说好的不一样啊。”
“我知道不一样,你当我和你一样蠢吗!”被称作老板的男人低声骂了一句:“我早知道他就是个宗教疯子!算了,只要他能把兽化机关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我才不管他都胡言乱语些什么。”
“是的老板。那地面上的行动?”那边的人有些犹豫不决地问着。
“一切照常,让他们按计划做。”老板压着嗓音发出了指示。紧接着,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一样,追着嘱咐了一句:“记得把那个疯子的话全部录下来。记住了,一点儿都不许给我落下。”
通道里,旁边呈一列沉默着前进的人们依旧默默移动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隔离室内,探员依旧站在窗前看着眼下发生的一切,眉头紧锁。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音响后面的人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空白的房间里,只有他的声音和他的沉默在回荡着。
探员没有再继续说话,就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这些情绪高涨的人群。眼下前庭里已经涌出了足够多的安保人员,他们在正门那里形成了一道半月形的屏障,在奋力阻止着这些人的闯入。
这些没有武装的平民是不可能突破安保部队的封锁线的,探员这样想着,哪怕这些人也只是配备了最低限度的装备。镇压恐怖袭击不是他们的工作,这些人的武装也仅仅维持在略高于警察的层面而已。说到底,谁又会来袭击一所医疗机构?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内心里渐渐有些躁动,躁动且不安。她发觉自己有些看不透眼下的局面,这些人仅仅是来为了什么而游行示威的吗?那他们的目标又为何如此明确?
就当这些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的时候,头顶的那个声音又响起了。只不过,这次换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是我。”音响中中蓦地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发生什么了?”探员抬头问道。
“你的角度能看到正前方的大门吧?注意看。”那个男人继续说着,声音低缓:“你能看到有更多的人在从那里涌进来。”
“是的,人数很多,都是普通人。这是场游行?”
“游行是不会有这么明确的攻击目标的。”男人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该使用怎样的描述:“这是一次攻击。一次政变。”
“政变?”探员的声音变了一个调度,他觉得这个词听起来很滑稽,完全没有现实感。政变?这太离谱了,一群没有武装的普通民众吗?
“你只看到了中央区医疗中心的情况,你不知道的是,眼下不仅这里,中央区政府大楼,组织的中央区办事处,通讯中心,以及广播大楼都在被这群愤怒的人包围着。尤其是广播大楼,”男人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好笑的意味:“那些人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最重要的喉舌里早都已经布满了恶心的寄生虫。”
“寄生虫?什么寄生虫?你到底想说些什么?”探员提高了音量。
“注意你和我说话的态度,孩子。”男人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威严和愤怒的色彩:“即便我已经不再属于七人议事会,我依旧是你的上级。你没资格对我发泄你那因你自己的无能产生的愤怒。懂了吗?!”
是的,你依旧是我的上级。探员低下了头,一种莫名的情绪徘徊在他的脑海里。同时你也依旧是我的父亲。
“总之,待在你的位置不要动。”男人的声音再次变得缓和:“隔离室目前看来是绝对安全的,我们还不能失去你,所以你不能轻举妄动。这些暴徒很快就会被镇压,在那之后,我需要你在隔离结束后来见我一次。明白了吗。”
“我明白。”探员依旧低着头。
“扮演好你的角色,你是个普通探员,不要插手你职责外的事,时刻记得这一点。”
男人说完了他要说的话,单方面切断了联络。空旷的房间里只有探员一个人,站在窗边低下头看着那暴乱的人群,慢慢地攥紧了双拳。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躺在床上,脑海里一团凌乱。我只记得我是一个人在家里,也许喝了一点酒,也许我喝醉了,那之后的事我就不记得什么了。再等到我醒过来,就是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房间里,被人用这该死的带子给捆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还有人告诉我我受过伤,但是我完全不觉得身上有哪里疼痛。然后现在唯一能让我觉得安定的音乐也停止了,反而换成了一条嘶嘶作响的蛇在讲什么乱七八糟的古怪言论。
如果我不是刚从一个离奇古怪的梦里醒过来,我绝对会怀疑自己是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梦里。
就在我疑神疑鬼的时候,广播的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自从二十年前那场事件以来,那个恐怖到让我们每个人都时长在梦中惊醒,让我们失去我们的亲人,失去朋友,失去孩子,让我们中不知多少人每日都紧闭家门,用恐惧和怀疑的眼光审视每一个路过的陌生人的词汇,那个被诅咒的现象,一直都在连续不断地发生在我们中间,发生在我们的生活里。是它让我们食不下咽,是它让我们夜不能寐,是它让我们痛失挚爱,饱受伤痛。”
在那个声音诉说着这些话语的途中,他的声音慢慢地发生了一种变化:那是一种反常的,令人不安的变化,那如同斜阳里慵懒的金蛇一般的声线,在渐渐地一点点变作某种更加庞大,更加震慑人心的东西。
就好像在地面上投下的蛇影,不断地膨胀,逐渐长出了龙首一般。
“你还记得那些被它夺走的亲人,朋友的面庞吗?你还记得在它出现之前我们那平静的时光吗?现在的孩子们甚至都不知道没有它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而就当我们在痛苦,就当我们在梦魇中醒来夜不能寐的时候,是谁在获得权力?是谁在野心勃勃地发展?是谁在用不近人情的条例,用枪口逼着我们服从?却从来不为我们真正做些什么事?”
“就在昨夜,就在第十街区,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曾经路过的,甚至生活过的那个街区,又一场骇人听闻的事件爆发了。整个第十街区,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睡梦中死去,不知道有多少安宁的小床被鲜血所淹没?我们付出了数以千万计的生命,可谁却还在掩盖事实,试图欺瞒我们以博取权力?是谁靠着暴力在凌驾于我们的尊严之上?”
“兽化病,这个可怖的词汇,真的是未知的原因导致的吗?它究竟是不是某些野心家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为了用恐惧统治这座城市而释放出来的?谁知道?!”
“别再沉睡了!公民们!别再蒙受欺骗了!朋友们!别再痛哭了!失去了孩子的父母!别再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憔悴了!失去了恋人的伤心人们!我们的队伍已经形成,看看窗外吧,睁开了眼睛的人们正在拿起武器,我们要走到街上去!”
“我们不接受这被人玩弄的命运!我们不接受这受人摆布的境地!我们不接受这被恐惧所统治的城市!”
“站起来吧!同志们!是革命的时刻了!”
我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不知怎么我在听他说这些具有煽动性的话语的时候,胸腔里并没有愤怒的火焰在燃烧,反而感到了一种冰冷,一种山雨欲来而不知所措的慌乱。
这时候我听到走廊里有人在喊叫,我听到水杯和架子倒落在地的声音。我听到有人在愤怒地呐喊着,有人在试图让人们冷静下来,还有小孩子的哭泣声。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窗外传来的声音,隔着窗子,我感到窗外仿佛有巨浪袭来,狂躁的愤怒的浪潮如同愤怒的古神一般从远处冲撞而来,撼动着墙壁,我甚至看到桌子上的小物件都在摇晃,随着这声音震颤着。
下一个瞬间,随着这愤怒的声浪一同卷起的,是第一道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