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丫丫
寒冬腊月里,分外嘴馋母自做的酒酿。特别是下着小雨的现在,湿冷无处遁形。若是能温上几口酒酿,想必全身都能暖呼呼的了。
此念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对酒酿的呼唤排山倒海袭来,那是来自味蕾上熟悉的撩拨。自遥远的儿时开始,便一直完好地保存,不曾减弱。
小时候,一进入冬天,母亲便将酿酒一事提上日程。选个晴好的天气,精心挑选糯米,捡去裨子,淘洗几遍直至干净后上灶膛蒸熟。不是现在的煤气炉、电饭锅,柴火蒸出来的米饭格外好吃。
蒸熟后的糯米,如皓腕凝霜的美人,粒粒洁白分明,柔软而富弹性。母亲将糯米平铺纳凉,裹着米香的水蒸气顿时四下散开,氤氲缭绕。
晾糯米的空档,正好捣碎酒曲。那是能产生神奇发酵作用的东西。初见酒曲,我实在没有多大喜欢,只不过一枚被母亲包在纸中的“土块”,灰不溜秋的,不曾想竟有这样大的作用呢。要知道,一枚好的酒曲是一锅酒酿的灵魂。
母亲时不时用手探探糯米,直至她认为温度差不多了,才把捣碎的酒曲洒在糯米上,再搅拌均匀。洁白的糯米、灰色的酒曲,就这样在同一时间完美邂逅了。接下来,它们还要封进陶罐里。
必须是陶罐。那是母亲专门用来做酒酿的陶罐,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洗净晾干。此时拿出来,母亲还再三确定罐子不能掺水分。做酒酿关键是干净,一切东西都不能沾上水和油,否则就会发霉长毛。
随后罐底薄薄地铺一层酒曲,将拌好的糯米移入陶罐中,装好后,往上再撒一层酒曲。最后轻轻压实,盖上盖。整个过程母亲都不作声,那样严谨、认真。
家里有些破袄子,穿不下又舍不得扔,正好用来捂酒酿,里三层外三层,包得严严实实,像极了襁褓中的婴孩——是母亲用爱将它层层包裹。
酒曲和糯米相遇后,接下来就是和时间周旋。母亲再三叮嘱,不可掀开偷看,三天后才可以打开。可是她越是阻止,我们越是好奇,经常围着陶罐转,凑上鼻尖,努力想要嗅出一点酒味。这窘态时常让母亲苦笑不得,笑话我们是猴急的娃。
其实三天不长,长的是煎熬的等待。心情也同酒酿一齐发酵。神奇的是,到了第三天,隐约能闻到醉人的酒香幽幽飘出。这香味,随着母亲一层层揭开包裹的袄子渐趋浓郁,仿佛能看到罐里渗出乳汁般的米酒,未尝已微醺。
待到完全揭盖,整个屋内已是酒香弥漫。母亲拿起勺子往里轻轻一按,果不其然看到了不断往上涌冒的米酒。看到这澄亮的液体,不同于揭盖时的严肃,母亲笑得眉眼都弯了,这才愿意让我们尝尝鲜。
捧在手里的酒酿,饭粒绵软,色泽鲜亮。味道并不似寻常酒那般浓烈刺鼻,相反醇厚绵长,温和滋润。香甜不失酒味,浓郁不显酸涩,口感恰到好处,喝一口足令人回味无穷,唇齿留香。母亲却从不愿我们贪吃,虽是糯米造成的酒酿,也能醉人。
坊间有这么句话:人参养身,不如米酒养人。的确,在那个饥馑的年代,酒酿便是穷人的补药。睡前喝一点,暖身子,梦里都是热乎乎的;平日小饮,帮助血液循环,促进新陈代谢,舒筋活络,从而强身健体。
可明明是两种极其普通的材料,做法也并无复杂,酿不出酒却是常有的事,甚至发霉变质了。因此,村里的人都夸母亲手艺好,做出来的酒酿味道非常纯正。
母亲不仅手巧,心思也妙。
原是简单的酒酿,还能变着法子吃。在寒冷的天气里,盛上一小碗,加上几个红枣枸杞糯米汤圆,就着炉火加热后食用,甘甜细腻的酒香从舌尖缓缓弥漫到心底,便无声无息驱散了所有的寒冷;酒酿炖鸡更是舌尖上的美味,那温暖醉人的味道充裕了整个冬天,至今仍念念不忘!
如今已很少有人做酒酿了,以前一到冬天便是村里甜酒飘香的日子。老一辈人的手艺总能与时间达成某种默契,那种智慧在生活上温柔而精细地演绎着。
香醇甘甜的酒酿,温润可口如谦谦君子,亦散发着农家人的淳朴,绵长而悠远。我愿温一碗母亲香醇的酒酿,在氤氲的暖意中,渲染,沉醉,随时光慢慢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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