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从“埃博拉”式地恐慌、持续地质疑再到无人驾驶的首次实践落地，在部分解决人类自我环境向外部辅助环境的扩张性发展，并补缺灵魂肉体限制。基于TCP/IP的互联网技术与基于Hash算法的区块链，又将分散地球各处人类进行点对点的连接与信息透传，让灵魂背后所裹挟的能量、物质等相关要素进行“去中介”传输与交换。
灵魂与灵魂间的传递速率，在我们生活之时代，遂无限递增。
1.889个人
不同于南方街市通宵达旦的喧闹，五环的深夜静的像小城市一般，10点后几乎没有了开门的店铺。仅在几条街远的地方，一家羊蝎子店里还有些亮光，热气顺着屋子冒出来，给这寒冷的冬夜传输着微不足道的热气。
陆远仰视着眼前颇费周章才建成的18层玻璃建筑。这大厦在这本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灯火通明。不知为什么，却仿佛比陆远身后的黑夜还要寒冷些。或许是因为那建筑里清晰可见的“病房”，也可能是因为“病房”里都或坐或立着一个个白色衣裳的小人。
每间屋里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各自的焦灼与不安，有的在房间来回踱步，有的在那白色的床上躺着不动弹，陆远目光所及的右前方，3层楼上还有个17、8岁的女孩蹲在床上抱紧双腿啜泣着。
大厦的首层由一连排共22间机房组成，机房使用了Bitcoin公司的CDN传输技术、蚂蚁金服的AI-OA、机房一旁还有与大楼网络连接的3D打印厂房可以在聚智网络输出指令后使用粉末状金属、塑料等迅速生成相应物质。
机房网络另一头连接的并不是电脑，而是每间“病房”床头的脑波仪。聚智工程在大厦建成后不仅与外部公开网络进行有条件互联，同时与大厦所需的智能工厂、物流设备以及公安系统相连接并进行实时线上清结算。这是互联网5.0概念第一次用于公司化实践，也倾注了TBJ（Tencent,Bitcoin,Jack-man)互联网三巨头共同的股份与它们近300项保护期专利。也即是，聚智工程启动后将会第一次把889个现实人的思维、形态通过全沉浸VR传输至虚拟世界中，并与现实世界实时交互！
陆远作为聚智公司的首席架构师，是聚智公司管理人员中唯一拒绝进行“连接”的人。为此，他几近被公司辞退。
陆远也并不比其他聚智公司工作人员对这个项目有更多的担心。相反，这是他凝聚近10年心血而得的作品，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比之病房里惴惴不安的人们，他的信心要多许多。只不过，他对于风控总监李卫正引进的X-Ray防火墙有些担心。考虑到防火墙一旦出现防御缺失，外部需要有懂行的管理人员来协调左右。他有责任将自己放逐在楼外面。
自从383事件后，国家近年对前沿科技控股越来越多，李卫正是国家科学安全协会派驻在聚智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互联网出身的陆远曾经极力反对采购X-Ray这一价格昂贵、在过往服务的案例里问题频出的防火墙。但总裁考虑到工期紧张，X-Ray也是A股上市多年的企业，有AI防火墙比较广泛的经验，于是同意了采购。
2.Connect
此时此刻与陆远站在一起的不仅包括北京各机关的政要，互联网若干掌门，更多的是各色媒体在翘首以待第一手的信息源。AI至今沿革已半个多世纪，传统媒体却并未被AI取代，仍旧保持着近乎传统的模式。这在AI技术逐渐扩展至生活、工作各处时，这倒是一件怪事。
随着AI编辑及智能摄像记录与转换模式的革新，20年前的世界媒体大会上曾对是否要大规模普及AI写作技术有过一番激烈的争执，可时任世界媒体大会轮值主席的皮特·巴洛萨力排众议，定调传统媒体对于互联网时代信息源的不可或缺。当各方质问他是否只在乎媒体记者的饭碗而要阻碍时代发展。他沉吟许久，说出了传媒界至今还时常引用的一段话：高新技术的沿革与发展可以协助人类处理越来越事务性的工作。而笔者，是关乎人性的责任与艺术。并不在此列。
当时，陆远的父亲也在那场辩论中。皮特·巴洛萨的那段话守护住了父亲的职业，也让陆远的家庭得以延续至今有稳定的经济来源。所以陆远并不像大部分人对于记者避之唯恐不及，反倒有那么一丝亲近感。
“张局长今天是出去应酬了吗？10点钟都过去半小时了，怎么还没有来？再怎么也是项目主持，怎么这样不守时啊。”一个约莫25、6岁的T媒体女孩子边蹦跳着取暖，边抱怨着。她口中的张局长是国家互联网信息中心主任张若海，聚智项目在国家层面由他牵头主导。
“你小声点。从6点钟都等到现在了，你还等不了这半小时吗？”旁边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手握着黑色的佳能，在镜头中找寻着拍摄那一米多宽“启动按钮”的合适角度。
不知道那一对T媒体的记者是否知道，那“启动按钮”更多是一个形式。由于在聚智虚拟现实网络中不同事项的决策形式不一定如已经发展数千年的现实社会清晰，所以设计一套符合互联网世界的管理规则便显得尤为重要。虚拟现实网络中的决策与现实工作协同不太一样，时间足够使加入分布式网络的每个人都分享自身经验并在公有云中产生一个更加符合团体的决策，因此弱化了现实世界中“时机”的概念。帕累托最优原则在虚拟现实网络中得到了最大化利用，也就降低了黑屋政治的效率必要性。
在各方准备就绪后，陆远会通过信息传输装置告知在VR世界的聚智公司工作人员发起聚智网络中第一个决策—在聚智官网上更新一段话：we are here，并开放对外对话的窗口。届时全世界关注前沿的粉丝都可以通过聚智网络与“聚智体”进行对话。而所谓的聚智体，是由聚智大厦18层楼共计889位工作人员的意识流在公有云中组成的近人类AI。
中年男士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打开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上。他又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火机放在烟下面，随即皱了皱眉头，把火机放回口袋，“来了！”
一辆奔驰ML350-AI从远方缓缓开来，陆远和聚智工程几个核心人员快步走向前迎接。350的距离测算仪感应到来人，闪了两下大灯，慢慢停了下来。陆远随即打开后门，微醺的张局长看到奔上前来的陆远后展现出一丝暧昧的笑意。350底盘离地面较高，张局长却对伸出手来的陆远摆了摆手，径自跳下了车。
“听说陆远是张局长的女婿！所以才能以如此年轻的资历胜任整个项目的技术负责人。”T媒体的女记者用一种酸梅子味道地语调说着。
中年男士没再理会她，健步上前跟拍张局长。脑子里还在思索着第二天头条稿件的标题：国家队进场，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将由此刻开启。
3.缄默
陆远在国贸大厦30层的独立办公室里审视着上周聚智公司汇报文件，这是他本周一早上固定的工作。聚智工程上线3年以来，问题频出。先是了他自己设计的决策树由于各线条思维上传混杂无序而较难输出有效结果 ，请到麦肯锡为聚智公司进行为期半年的决策梳理并由聚智AI进行一年多的迭代，至今才渐入佳境。流程顺畅后工程开始步入盈利探索，通过国家层面的联系，聚智工程与纽约梅隆银行联合开发建模AI跨境交易结算体系。现实人进入聚智虚拟现实网络的进场接口一直不稳定，两个世界的时间及意识同步问题就需要一个持续稳定的窗口。陆远依赖早年在腾讯的团队创新并此沿革出了第一代AI人与现实人类从日常交互到合作达成的基础模式——半接入法则。
30年后教科书中的内容并不是此刻陆远所关切的。作为上任一年有余的公司O-CEO(外部首席执行官），他愈发感觉到自己与聚智公司的内部决策层层割裂。而另一方面，国家机关迫于管控责任与媒体压力，希望陆远制定一套可行的实时监管并介入聚智虚拟现实世界决策的制度。
基于10年前美国最高法院审判—芭芭拉案（一名被丈夫起诉在虚拟现实网络中“出轨”的老年女性）的定调，外部世界没有权限去干涉私有虚拟现实网络的自由。陆远也想过借用“芭芭拉案”挡一挡进程，但聚智网络并不属于私有封闭式虚拟现实网络，被监管与可供实时进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进场接口的稳定性时断时续，高强度按周迭代进行了一年多却还是诸多代码错误。为了保障传输过程中个人的安全，聚智公司越来越少允许现实人进出聚智虚拟现实网络。陆远这三年，也只进入不到10次。
虚拟现实网络发展至今，早已经解决了在虚拟现实世界中的构筑、信息传递、拟人化等问题。但与外部世界的交互仍旧有诸多难点亟待解决。这也是聚智公司设立的初衷。近几年由于聚智公司对于虚拟现实网络中清结算系统、政府物流网络联通、拟人化需求等多项重大技术革新，外部世界已经如雨后春笋般呈现出各式各样的公有虚拟现实网络。其中更不乏一些聚众赌博、淫秽色情场所。成了科技衍生的法外之地。
国家愈发意识到公有虚拟现实网络不受监管之痛，因此下定决心从聚智公司—这个全球瞩目的项目上先开刀。岳父张若海对陆远的逼迫压力越来越大，如果他在3个月内无法完成聚智网络与外部世界的流畅对接，就会有人来接替他的职务。这种逼迫对于陆远的境地无异于雪上加霜，却又只能硬着头皮上。
连线接通了现任聚智公司内部首席技术官—李卫正。那个耷拉着脸的胖子再次出现在屏幕上，陆远身为他的间接上司，却要对他笑脸相迎。目前能解决内外联通的，大约也只有这个胖子了。
“上周六看兄弟们都在加班做三期联通工程测试，不知道怎样了？”
“合作机构梅隆银行周末不加班，这也是找你试图沟通过的。”李卫正一下子把难题甩给了陆远。
“这个，我是知道的。不是也协调了一个团队配合你们联调了吗？不知道，有没有什么...”
李卫正叹了一口气，“目前看还是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X-ray风控网络与外部人员进入虚拟现实网络的碰撞问题，你也是知道的。已经再三修改风控规则，甚至改无可改。唯一能使外部人员稳定进入聚智网络的，就只剩下关闭风控系统这一条路了。”说完后，李卫正不动声色地挑起了眉毛，看着陆远。
陆远心里清楚，因为聚智公司与外部网络实时传输信息，X-Ray风控网络关闭的话，一旦被人篡改代码，后果将不堪设想。李卫正并没有提供什么可以供参考的建议。其实只是将难题留给了他。
AI技术发展至今已经30余年，一般性的虚拟现实网络与外部世界的联通已然很顺畅。但聚智网络与一般虚拟现实世界不同的是，它不仅构建了一个内部虚拟世界、同时还建立了一整套与外部的沟通、交易、结算、借用3D打印在外部世界建设等的条例。换言之，这是一个某种程度上在现实世界中真实存在的公司。所以风控规则在李卫正设计之初就严之又严。如今即使抽丝剥茧，也难以动摇根本。而这又影响到外部世界进入聚智世界的通道。
关上电脑，眼望着自月初起就灰蒙蒙地北京，陆远的心里比外面还要萧瑟些。
4.Inter
“不可能是我们这一方无限制的退让，只有两方达成共识才能促成谈判。这也是纳什均衡的基本原则。”黄头发的美国人言辞恳切地告诉圆桌对面的陆远。
坐在梅隆银行首席执行官罗伯特旁边的Bitboin执行总裁康褚健说，“也没有罗伯特理解的这么激烈。在我看来路径还是很清晰的：方案一是将X-Ray系统用最短的时间替换掉，方案二是逼迫聚智工程在三个月内必须疏通进入通道。否则将完全关闭聚智工程。”
根据高层意见，互联网信息中心已经下发明文要严令整治不受监管的公有虚拟现实网络，并要求在3个月后的两会前关停一切不纳监管范围的公有虚拟现实网络。张若海心知陆远虽然名义上是聚智公司的外部首席执行官，却在聚智公司的影响与控制能力越来越低。陆远内敛，不一定能做好这次谈判。但由于现实人进入聚智工程的通道持续不稳定，而聚智工程与外部疏通的人，陆远却再合适不过。于是张若海费尽心机，撮合了两个老友来给陆远出主意。
陆远紧锁着眉头，在圆桌另一边不发一言。他甚至在思想上有些抽离开了圆桌对面两位的出谋划策，只觉得自己加入聚智工程已经数年，却在今天分明感觉到自己好像并不是这项目的一员。更让陆远有一丝焦虑的是，外部世界看待聚智工程也有了越来越多莫名的不安。
康褚健说的不无道理，到了这一步，他和聚智工程都已经无路可退。必须要决断些才行。
谈判在一周后举行，与陆远“随行”的只有外部聚智公司的几个中层员工。他们并不愿冒进入通道、大脑永久停留在光纤中的风险，所以也只是环绕着站立在陆远的VR脑波仪一旁。护士给陆远安插好了脑波仪与平衡器，陆远进入聚智世界。
由于进入通道不畅，入口的人脸识别、安防人员早已形同虚设，陆远近几次来到聚智世界入口时都是噤若寒蝉的萧条。这是陆远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可当陆远的身体完成信息化、站立在入口时，却与陆远记忆中的景象大为不同。门禁早已撤除，换之而来的是在门口推推搡搡的人群。其中有陆远熟悉的李卫正等老骨干，也有不少新的面孔。他们无不热切地看着陆远。
不知谁在人群中起哄样子的叫了一声：“礼炮呢，奏乐啊！”
李卫正没有阻拦，笑着点点头。天空中呈蜂窝状旋转着出现了缓缓下沉的星星、左右回旋着的蝴蝶以及飘荡着的花瓣。它们将聚智公司的入口烘托成了异彩纷呈的迎宾场。
陆远还在惊讶地审视着天空中的花瓣。此刻他心中已然波涛汹涌，聚智工程的脑波转化VR可视化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逼真！VR场景里的脑波信息可视化在近十年最大的瓶颈就是虚拟拟合技术的研发。如果不允许虚拟世界可以自生成可供使用的虚拟物体，虚拟世界的意义就失去了大半。可如果放开VR具象化的口子，让每个人都有利用脑波生成物体的路径，又很容易造成波粒二象性冲突，从而引发系统性风险。目前，聚智工程的实物具象化就考虑到安全管控并避免错误凝聚，是由聚智工程每周提交给现实世界一份需求清单，现实世界通过较为复杂的编码逻辑开发、测试再在每周一晚间定时投放在聚智中央广场上的。而李卫正仅仅是通过脑电波的转译，便能绕过安全检测并在聚智世界形成具体的物象。这实在是VR技术应用的又一重大突破。
想通此节，陆远心里咯噔一下。他还没来及细想，便被人潮推搡着涌入虚拟世界的聚智大楼。人群在聚智中央广场做了短暂停留，陆远听李卫正与员工们宣讲了几句场面上的话语，大部分看热闹的人群仿佛早已知道下一步的会程没有了他们。便散开来准备先回到工作岗位。他们没有走太远，陆远还在愣神看着一个穿白色polo衫的年轻同事，回想着刚才心里不安的到底是什么。只见那同事与他后面的墙越来越分不清楚。陆远再找其他离场的人，却也都找不到了。
“我们通过学习并迭代中央聚智广场的实物传输功能，已经初步研发出了可供聚智公司使用的脑波操控技术。换句话说，“以我眼观世界，世界皆着我之色彩”已经不再是形而上的概念，在聚智公司这是实实在在的事情。在这里，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自己的神。”李卫正颇有些骄傲地跟陆远讲。
陆远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聚智公司仅用了三年时间就突破了虚拟世界需要借助外部协助来创造事物的瓶颈，这足够聚智公司打破外部世界的质疑。但是李卫和聚智公司从来没有把这件事同步给他，这一路上陆远一直没想明白个中原因，但当他看到聚智公司的工作人员利用中央广场传输自我个体时，他突然间明白了李卫正一直瞒着他的原因！
他们可能想尝试逆向传输。
5.谈判
想通此节，一直以来的困惑就有了比较合理的解释。如果有了逆向传输技术，聚智公司能对现实社会产生足够大的威胁，并动摇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的一整套社会价值等换规则。
跟随李卫正来到会议室，坐在首位的陆远觉得自己孤独异常。两排人都笑脸吟吟地看着等坐在陆远身旁的李卫正发话，而他们脸上的表情似乎已经表明了自己对于将聚智公司摆在全世界对立面的态度有多么决绝。
李卫正拍了拍眉头紧皱的陆远，“大家准备好了，陆总给大伙安排下后面的工作吧。”
李卫正笑的很是坦诚，并示意服务人员给陆远倒水。不刻意去观察，都感受不到他身后的意图。
“我初来乍到。其实我想说什么，在座的各位也都知道。互联网信息中心背靠国家监管，还是希望我们多做尝试，尽快将外部监测与聚智的入口调通。”说罢之后，陆远恳切地看着李卫正。
李卫正嘿嘿一笑，：“陆总和领导层关切的，我们一直也在努力。前天为了发布四期版本，大伙连续10多天没有休息。目前我们主流程基本已经跑通，就剩入网信息校验、入网资金与聚智对接、安全防控关卡这三个环节还有些问题待排查。”
“预计一个月内能否完成对接？”陆远跟着逼迫他。
“不知道陆总和领导层....是否能再给我们争取些时间。”李卫正不怀好意地看着陆远，下面不少人偷偷笑了起来。他们指的是陆远与李若海的关系。
陆远转过弯来，只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你们预计多久能完成对接？”
李卫正仿佛没料到陆远会顺着他说下去，愣了愣神，温温吞吞说道：“这真的不好说...”
“为什么不好说？”
“因为...你也知道嘛。问题能否解决还不一定，如何能给个确切日期呢？”
陆远听到“能否解决”四个字，本就有些憋闷的他有些生气了。转念一想，自己也是该立下威了。
“那该怎么说！”陆远把服务生递来的水杯摔在地上，起身环视着目光躲闪的众人。
眼前的虚拟空间仿佛被程序定格一样在会议室中凝固了。
陆远的怒火无人回应，那份半真半假的震怒只自顾自地在他身上流转了一遍又一遍。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也寻不到了。
李卫正轻咳了一声。
陆远听声，腿一软。差点就滑稽地摔倒在地。他还是勉勉强强撑住了桌子。可他已经预感到李卫正即将说出他万分不愿正视地事情，聚智公司既然已经做到了脑波操控技术，要是再打通了逆向传输，便形成了与地球同质的另一个世界！
陆远朝李卫正那肥胖地脸询证式地看去，他甚至从心底里有些希望从李卫正脸上看到他希望看到的狡黠。可李卫正眼睛里仿佛并没有陆远所想象的侵略性，反而带了不少奇怪的渴求。这是陆远万分没有想到的。
李卫正边想边说，字字斟酌：“我们请求陆总，听我们说一句。”他咽了口水，眼镜顺着人群转了一圈，继续说下去“我们，在这里生活的，很好。并且，希望可以，永久封闭这里。”
陆远自从进来聚智世界一直吊着的心突然沉了下去，虽然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可听起来起码比他原本设想的要好很多。“你说什么？”
李卫正搓了搓手掌，轻轻点了一下头，继续说道：“陆总，我们这群人进入这里已经三年了。无论是普通员工还是原本在外面有一定基础的人，大家都分明感觉到这里是一个比外部世界更好的地方。由于地球法律例如杀戮、抢劫等罪行在虚拟世界中并不适用，房产、物品在这里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所以我们基于“意识独立不可侵犯”的原则颁布了聚智社会宪法。当地球还在争论什么是民主，我现在口中说出的话是集合了聚智公司889个独立意识流凝聚形成的意见。我们共同决策并合力创造着人类所能想象到最美好的世界，但纳入政府监管就会将我们强行与地球准则再次统一。这是几乎耗尽我们所有人心力，堪堪初生得新世界！我们不愿，不愿把他拱手再交到人类手上！”
李卫正深吸了一口气，停止了说话。陆远看着他的鼻子，震惊到不知该如何作答，奇怪地在思考刚才那口气是不是889个意识流共同产生的。这的确是一个令人着迷的疑惑，可李卫正鼻子下面的嘴巴打断了陆远的思路，它再次张开了：“我们，请求，被放逐。”
李卫正说完，才发觉到陆远正在聚精会神盯着自己鼻子。他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李总，你在皱眉头。”陆远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是你在皱眉头，还是889个人一起在皱眉头？”
李卫正释然地笑起来，他颇具自信地说：“这也是我们创造的事情。当意识流在公有云上达成共识便形成了牵制链。牵制链可以是物质、可以是一条法则、也可以是对一个人一段时间的控制，就像现在全体意志对我的短暂控制一样。不过，”李卫正继续说道“对意识的控制需要获得主体的同意，公有意识对我控制一个小时，是已经获得我许可的。”
“你们明不明白，如果你们断开与地球的联系，就等于与你们父母生下的那个肉眼凡胎不再具备必然联系。那你们每个个体，无非是意识的情绪点有不同侧重，而情绪点也只是因为每个人现在的记忆存储不同。你们只需要再跨出一步，当记忆再和意识、控制一样共享。到那时，你们，每个人，还有什么理由存在？”
889个意识组成的李卫正听到这里有些不愉快了。他讥讽地说道：“那是地球哲学里的独立个体，与聚智世界不同。你说的对，我们独立后，每个个体除了意识、情绪与记忆不同外，并无任何真实区别。可这也是聚智的伟大之处。聚智世界以公共为第一要务，是真正的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
“889个人都这么想吗？”
“889个人，100%决策。我们在你来之前采用了1个月的缄默期。如果其中任一人在1个月期间不赞同这个决策，可以申请在你回地球时与你一同回去，做回一个现实人。可，毋庸置疑，没有人愿意再回去。”李卫正地脸上又展示出那自信地微笑，陆远有些反胃。
“李卫正！你可以做梦，可做完梦请想想你还在地球上需要靠金钱和房子生活下去的孩子！想想你的妻子！你活在地球上除了烦恼和压力，就没有责任和义务可言吗？”
“你们，所有人！请想想你们的家人，想想你们的朋友，想想地球上和你们还有千丝万缕关联的事物。你们怎么跟他们交代？”
“我们与地球，已经毫无关联。”
“陆总，我们仅仅是希望在一个不侵扰任何人的地方，生存下去，而已。”
“您离开时，也可以把我们最新的脑波操控技术、牵制链拷贝，并带回地球进行技术研发。我们都无所谓，我们只希望，安安静静地，把我们的聚智世界建设好。”口中喊着“您”，李卫正的口气却带了一丝陆远刚才所期待的尖锐。只是这与刚才的情况不同，李卫正是下定决心要与现实世界割裂了。
服务生又端来杯水，陆远接过来，温吞吞地喝了几口。
他喝了好一会儿，才揉了揉眼睛，张口说道：“我们活在这样一个越来越现实的世界，却还有这么一批人心怀这样单纯的梦想。我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说到这里，李卫正抑制不住地洋溢出一直憋着的笑容，“陆总，您可以留在这里，不回去了。”
“那谁帮你们争取这份权益呢？”
李卫正张了张嘴，又咽了口吐沫。脸庞闪现的表情有些奇怪，像痉挛了一样。陆远知道，这是889个人在讨论是不是要把瞒着他的事情讲出来。
陆远关切地看着李卫正，过了小半会儿，李卫正的脸重新恢复了正常，讪笑着说：“陆总说得对，我们还是要让陆总在外部帮助我们推动监管。看能不能放我们一马。”
陆远看了口气，“好吧，我回去会帮你们争取的！”说罢起身准备离场。
一旁的服务生看了一眼手表，靠近李卫正低声说道：“快四点了。”李卫正急忙推开她。
陆远也听到了。他咳了咳嗓子，比刚才的神态又自信了些：“放心吧，我尽快给你们反馈。”
李卫正连声称谢。陆远也不跟他多寒暄，三步并作两步，离开聚智世界。
6.End
“立刻启动紧急疏散机制，关闭聚智网络，将聚智网络中人员有序撤离。”
“可是，陆总，传输通道还不稳定。万一仍旧在聚智公司的意识传输发生风险性...”
陆远看了看摆在“病房”床头的闹钟，“我来承担，立刻启动！”
陆远挂了电话，摇了摇从VR世界中刚刚进入现实世界，还有些眩晕的脑子，才看到张若海在一旁关切地看着他。与张若海一同站着的还有康褚健等几个全球举足轻重地企业家。
张若海快步拉开陆远身边的窗帘，打开窗子。陆远深呼了几口气，开始给他们讲述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陆远讲了很久，其间他们都没有插嘴。只有张若海听到陆远差点被关在聚智世界时惊呼了一声。
“人类啊，越来越像蚂蚁了。”康褚健听完缓缓地说。
张若海看着窗外即将沉下去的太阳，悄声低喃道：“个体是否仍旧存在，还有没有必要存在，是我们这个时代，绕不开的话题啊。”
说罢，他叹了口气。陆远眼神模糊间，觉得这老头，却比往日伟岸了些。
您好，这里是具象化手术室
我们致力于研究您所处魔幻世界的一切现实化途径
并且不准备承担任何非不可抗力因素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