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文】转载自LOFTER的一篇神仙文笔HP同人
【HP】午夜骑士
BY losta
我知道孩子们都睡了,并不预见这是最后一个全员到齐的平安夜。
客厅弥漫时间挥发的甜蜜腐烂气味,雪片在陈旧地毯上堆积,十五世纪妖精制造的银杯倾倒,家徽泡在粘稠酒水中,猎犬、星辰、山脉、骑士剑与铭词的纹路摇曳烛光。隔着玻璃及数代人留下的咒语,外面是童话气氛浓郁的麻瓜世界,格里莫广场,十二号以外。
他们不会看见这幢老宅晦暗的窗眼,所以厚重的帷幔被他束起,然后他同样把黑发束往肩后,弯腰向柜底摸索,天鹅绒袍子在脚边铺开,高大身躯蜷在那儿像只巨大的鸟类艰难收拢翅膀困在笼中。
终于他翻出一张牛皮纸包裹的唱片,纸套上贴着墨绿标签,印有几组小字,F.F.Chopin,Op.10,No.3。
纸套被随意抛掷在地,魔杖从空气里拖来螺壳形机器放在桌角空处,唱片置于尖顶,开始转动,他又向下滑动手指,声音便低得像管中流水,但也算是毁坏了固着的死寂。
斟满一杯酒,他近乎迫不及待地灌进喉咙,下巴冒出的胡渣被光线清晰扫过,没有忽略,继续向上,从高而窄的鼻梁起面容向细致过渡,再越过苍白皮肤与青色眼睑,那里的血管沉淀着阴郁,阴郁稍稍压制了眼睛里的火焰,否则就显得太灼烫。
他坐进沙发,等待酒精发挥效用,过了一会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舒展腿脚,手指倒勾着高脚杯,捂住脸。
每每热闹结束,或者那个孩子离开他身边,笑容就急剧退进逐渐延伸的皱纹中,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我看见的是那孩子的指控被撤销,彻夜狂欢后。
关上门他薄薄的笑被敲碎了,巴克比克,我疯了,詹姆和莉莉如果知道,会杀了我,他对那只蜷在他母亲床上的鹰头马身有翼兽说,所有人在家里替那孩子祈祷时我居然希望他被定罪,被开除然后像他说的那样,留在我这里,跟我一起困在这个见鬼的地方,永远。
巴克比克满腹怨气地看着他。他坐下,背靠侵满灰尘的缎面墙壁,尘埃的颜色往他身上蔓延,老鼠看得见,嚣张爬过去,他拎起它的尾巴丢给巴克比克。一阵咀嚼声。他看着它们,眼睛里跳动火光,生在惨白消瘦的脸上令人不安地想到数百年未进食,濒临失控的吸血鬼。
如果一个布莱克疯了,不会有人惊讶。
疯狂的血统也许来自纯血狂热导致的近亲婚配,他曾与这血脉决裂,可回到这里就有什么在复苏,或者更早,在他吃老鼠的时候,某种叫作执着的东西,前面站着取舍,后面站着不惜一切。在他之前家谱上已有数颗疯狂的脑袋,与走廊墙上家养小精灵的脑袋低语,老画像尖声应和,向他头颅里填充属于黑夜的部分,而白天短暂,仅有十数年,之后太阳不再升起。
所以最初,我分辨不出他与另一只阿尼玛格斯不同,甚至他是漆黑的。
直到他问我,那个孩子你认识吗,你主人的朋友,额头有闪电形伤疤的,那孩子的眼睛是不是绿色?
我抬头看着他,分辨声音里的颤抖与焦虑是否因为饥饿,看起来他确实很久没有进食,袍子上残留的还是上个星期猎物血液干涸的气息。
已经记不清了,布莱克说,只要是快乐的记忆几乎都丢在了阿兹卡班。我去看过他,但狗的世界只有黑白,我甚至看不出他的脸色是不是健康的。
请告诉我,那孩子的眼睛是不是绿色?
比犬类幸运,我的世界还有几种冷色,因此那孩子的眼睛像发光体一样色彩清晰,漂亮至极。
我对他点头,他咧开嘴,生疏而开怀地笑了。
那是我看到的鲜有的纯白,因此选择信赖。
现在稀疏的灰蓝色在空气里扩散,侵蚀本就不暖的温度,摆钟发抖冷缩,弹出关键螺钉,表盘底下发条咔嚓松动,有什么脱落,使指针倒退转动,清脆地叮地一声抵达十二点,在那个复杂盘曲的数字上驻足。
摆锤敲响,惊得他跳起来。
接着布莱克夫人的肖像尖声嘶叫。
他飞快收拾掉这场混乱,回到客厅时僵在门口。
摆钟的前方有男女巫师在跳舞,礼服长袍边角掐金银丝线,纹章戒指森然掠过,随脚步移动时间倒退,几个世纪前的银器重新闪烁光泽,地毯灰渍层层涤清,其上刺绣的荆棘与黑玫瑰得以浮现,光影摇晃间枝条几乎是活动的。
布莱克夫人,奥莱恩·布莱克的妻子,沃尔布加还年轻,盘发穿一条夜蓝丝裙,缎面露趾细跟鞋,坐在沙发上向前倾身,神色严肃但眼中有欢乐,人们在欢笑交谈,却没有声音也没有温度与气味。
「是你,妈妈?」
布莱克慢慢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蹲下来细看,带着厌恶与疑惑。她没有回应,他顺着她凝视的目光看去,那里,窗前围着几个小孩,他们的头发像夜晚般是闪烁的漆黑,他们的眼睛灰中带银色光泽。
年长的两个女孩,髻发女孩裹在窗帘下嬉笑,张牙舞爪,直发女孩双手交叠捧着桂冠,最小的孩子拿老魔杖,仿制的玩具,但他神情小心翼翼,他的口型叫身旁高个的男孩哥哥,拉他的袖子。那位哥哥,骄傲而孤独的面容里隐约能看见未来会发生的一切事情的前奏,他捡起地上最后的玩具,一柄剑,布莱克夫人不屑地冷冷蠕动嘴唇,他回以同样不屑的鬼脸。
游戏开始又结束,邪恶女巫与变幻莫测的男巫对话的最后,人们停止跳舞走回摆钟,寂静无声,却仍有个做噩梦的孩子醒了,轻手轻脚地下楼,面孔带着惊吓的神色,走到烛光里,幽灵般苍白,但所有灰败色彩里男孩的虹膜呈现鲜艳而柔软的绿,像两滴魔药。
活人的出现比幽灵的出现更让布莱克紧张,尤其此时,男孩睡意朦胧地揉揉眼说,西里斯,你又在喝酒吗。
没有,我只是,我只是。
他懊丧至极,皱起眉头不自知显得过分严厉。
于是波特平静地接受了他的胡言乱语,坐到沙发旁的高脚凳上,无声陪伴,银杯仍未停止向前缓慢滚动,一路水痕携带甜腻糜烂的香味,并不令人讨厌,甚至是温暖懒散的。
麻瓜的钢琴曲奏到激烈处,引起了男孩的注意,他有点惊讶。
事实上那只是支快要烂在麻瓜咖啡馆里的曲子,被使用太多以至于没人去留意名字,可惊讶之处仅在于,它此刻出现在巫师甚至是纯血巫师的祖宅。布莱克轻蔑地笑了,「别这么吃惊,我在以挑衅为乐的年纪里喜欢往这个家的各个角落塞满麻瓜的东西。」
男孩摇摇头说,我只是在想它叫什么,好熟悉。
你最好别知道那个。布莱克喃喃自语。我可以肯定在眨眼的瞬间他把落在脚边的牛皮纸套踢进了沙发底,用起身的动作很自然地转化为意外。
「来陪我跳支舞。」
他向那个男孩伸出手邀请。
真是喝醉了。男孩叹气咕哝着,挑挑眉毛,把手放在摊开的掌心里,大一些的手掌就轻轻合拢。
当衣摆卷起沉睡的雪花,洁白的晶体轻快飘动,再一次降落于描绘荆棘与玫瑰的地毯,将景色渲染灵活,我并不能看到丝毫快乐,那并不是支描述幸福的曲子,人类或动物都讨厌从高潮跌落谷底,可在这支曲子里,那确实是最优美的一段,因此它没有预示好结局。
他们都不知道,或者只有他是知道的,就像他看见所有指针最终汇集,指向十二点并静止。男孩似乎被他影响了,疑惑地看了看那座摆钟。
「那没什么,它有时会停上很多年。」他安慰说。
男孩看起来并不安心,抬头凝视着。
「以后每个圣诞节我们都会在一起吗?」
「我认为你会更喜欢和韦斯莱家一起度过。」
「我喜欢他们,」男孩显然回忆起布莱克和韦斯莱夫人的争吵,有点恼火,「但你在哪里我就会想去哪里的,你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家人。」
布莱克慎重地说,「你也是我唯一的。」
「那么你会和我度过以后的每个圣诞节吗?」男孩不屈不挠追问。
「直到你家一窝小崽子跟你一起抛弃我。」他承诺说。
「连特里劳妮教授都不会发表这么悲惨的预言。」
男孩开心地笑道。
很快时间就模糊了,酒水挥发到浓郁的顶点,反而从迷糊中剥离出清醒的柑橘香。
我想他连续喝了数日现在终于醉了,因为终于不再让表情显得愉快,灰色眼睛沉在眉骨深深的影子里,晶体碎片般反射全部火光,明亮得像没有丝毫光线漏进去。
「晚安,詹姆。」
他放开手。
男孩眨了下眼,除此之外没任何透露情绪的动作,很快地踮起脚尖给他一个晚安吻。
「做个好梦,西里斯。」
男孩轻轻说着,转身走进黑暗的廊道。
我再回头,看见摆钟开始转动。
布莱克抱着脑袋蹲下来,也许他头痛或者情绪失控,但他很快就松开手,在地上摸索到什么,镇静地站起来。他凝视那座钟,把捡到的螺钉旋进缺口,最后他坐到杯盘狼藉的长桌前,开始写遗嘱。
他偶尔抬头巡视这间老房子,苛刻地掂量,它每一处都散发着苦艾味,它每面墙上的壁纸都在发霉,它的天花板被白蚁啃出了洞,从洞眼向上能看见木楔,木楔太旧了有密密麻麻的蛀孔,也许某次老鼠搬家都会使它们断裂,砸到桌边吃饭的人。他在羊皮纸上写,如果你愿意住在这里,记得维修屋顶,当心带锁的柜子以及……他停下折回读了一遍,皱眉把整句话涂掉,重新写,我想你不会喜欢这个该死的,没写完就又划掉,再次,他写,也许你会想好怎么处理这个地狱,这个吸血鬼的老城堡,这个到处是诅咒的……他抓起羽毛笔摔到纸上,墨水四溅。
看起来有些气恼。
他疲惫地挥动魔杖做清理,不客气地说,克鲁克山,别蹲在这儿,你也该去睡了,瞪我也没用,你知道的太多。
我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跳下桌子,回到壁炉前的毯子上。
是的我知道太多秘密,也知道它们会永远缄默。
而我永远不会诉说。
人类是怎样表情丰富。
人类是怎样随着情绪变化而改变气味,气味变换着颜色。
平静是天蓝,快乐是海蓝,悦动光辉,憎恨是漆黑,爱是绿,去年的冰雪在今年开春融化后的颜色,白绿,宝石绿,草绿,烟灰绿,翠绿,墨绿,最深最深,我母亲说那叫作,午夜绿,厚重像墨水难以化开,可是透明深远像夜空,这是它与最激烈的憎恨的区别。
他们的气味蒸腾出体表,独特而坦诚,赤裸而天真,却不被接收分析,只挥发浪费,最后和历史一样沉淀为这栋老屋罅隙里的灰渍。
墙壁上的斑纹记载了每代主人与他们的孩子,他们出生时开始学会哭泣,童年时学会服从,少年时学孤独,中年时学会伪装,晚年时学会偏执,斑纹的成分因此黑色最重,使整栋房子日渐昏暗。但被建造的最初,它褐色的地板很光亮,餐具晶莹剔透,玫瑰还没枯萎,荆棘还是深紫,挂毯上枝蔓延伸没有残破。婴儿般空白地等候。
它等到污渍与划痕,等到不同的颜色,甚至天空海水。
它记录,然后等待失去。
它的主人开始倒数。
倒数第十五天,清晨孩子们撕开礼物包装,房子里冬眠的生物都在笑声中醒来,韦斯莱家的男孩女孩穿上新的毛衫,我主人给我一只铃铛,布莱克眼底有浓重阴影,但愉快的表情遮掩了熬夜的事实。
倒数第十天,食物变着花样,阳光很好,他们试着打开每扇窗户,巴克比克看见了阔别已久的天空,从布莱克夫人的床上站起,扇动翅膀,羽毛落满地板。
倒数第三天,他变成熊那么庞大的黑狗,四处抓耗子。为了满足鹰头马身有翼兽的食量,它们几乎从这里绝迹。鉴于这里有猫和猫头鹰在,他变成狗的必要性被所有人怀疑,但没有人试着发问。
作为大脚板,他看起来无忧无虑,追着耗子冲下楼时绊倒了他毫无防备的狼人朋友,用尾巴拍拍后者的脚踝表示安慰,回头又扑倒了弯腰伸手援助的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黑魔头都没能杀死的男孩差点被尖叫的楼梯扶手咬掉脑袋,混乱中尼法朵拉撞翻巨怪腿伞架,布莱克夫人一天里第十次咒骂。
韦斯莱夫人发誓要立牌子写上熊出没请注意,她丈夫虚弱地说如果我没看错,莫莉亲爱的,那是狗。韦斯莱夫人怒视他说亚瑟你显然没抓住重点。
大脚板忏悔般轻轻呜叫,把前爪搭在那孩子的膝盖上,凑过去舔他的额角,充血肿起的闪电状标记。
年轻的波特说别担心,这不是很疼。
其实如果能撞掉那块皮肉使烙印永远消失,他梦寐以求。
韦斯莱夫人低吼说行行好,西里斯,狗的口水不能消肿。大脚板于是怏怏收回前爪,老实坐在自己后腿上,年轻的波特却捂住额头,蜷缩起身体,因为疼痛而散发出苦艾酒的气味。大脚板灵敏的鼻子这次闻到了,我想他比我更清楚地嗅到这男孩身体里另一种灵魂的气息,纯然罪恶的灵魂碎片,漆黑的颜色。
两种极端对立的灵魂互相撕扯,裂缝中女人在哀哭,嘶叫的痛苦像凄厉惨白的光束。
「对不起,我想睡一会,昨晚有点失眠。」男孩慌乱喘息推开俯身审视他的人群,步伐不稳爬上楼去。
他这些天晚上都不敢睡觉,害怕又会做梦,那只耗子阿尼玛格斯的主人对我主人倾诉。
让他睡吧,我主人担忧地说。
夕阳透过半敞的窗帘,印出狭长的温暖三角,壁炉里柴火哔哔啵啵燃烧,偶尔腾起火星,这细小的喧闹让沉睡多年的格里莫广场十二号重获生机。
男孩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大脚板趴在床边的绒垫上,几乎睡着,直到男孩睁开眼,睫毛扇动发出极轻的声响,狗才抬起头。手从被子里滑出来,落在床侧,碰到了毛茸茸的耳尖,接着沿吻部至头骨的曲线抚摸向脑后,抓挠颈项,非常流利娴熟,男孩睁大翡翠色的双眼说,西里斯,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我小时候你曾这个样子呆在我身边。
是的,你一岁不到的时候。
狗变回男人,舒展舒展手臂,温和地说,我定时或不定时去确认波特家的安全,你母亲做饭的时候你喜欢跟我玩,比起四肢又细又长而且只有一层可怜的绒毛的尖头叉子,你显然更喜欢大脚板,这让你父亲很后悔当初选择变成牡鹿。
有次我来的那个傍晚你在哭,你母亲正在忙一锅疯狂冒泡的浓汤,你父亲几乎要得焦虑症,我也吓坏了,我不知道一个孩子能用全身每块皮肤哭泣,会变得红彤彤的而且全是奶味和咸味,感谢大脚板的鼻子,让我发现你头发里被什么虫子蛰了,被蛰的那块皮肤是苦的。后来我就陪着你,我想毛茸茸的动物对孩子有安抚作用,因为你很快就停止哭泣开始笑,你会挂在我脖子上,你母亲说我总是满脸惊悚,好像凶恶的不是那只大黑狗而是那个软绵绵的孩子。但我真的很害怕,你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碰到我的爪子或者牙齿,而利器都很敏锐,不经大脑就能自行反应,还有我没吃饭,大脚板头脑构造很简单,饥饿中看见面前乱爬的美味的小羊羔,本能告诉它现在应该扑上去。
男孩忍不住弯起眼睛,露出消失很久的笑容。
「我不该有那么早的记忆的。」
「你会记得你母亲的声音,可你当时并不会知道她在说什么。你会记得只是因为在那些瞬间,感觉非常深刻,听觉,触觉什么的。比起记忆,这些更像烙印。」
布莱克收回闲谈时懒散的姿势,停顿片刻,略显不安地问,那么,这次他杀了谁?
男孩吸口气慢慢回答说,这次更像是种预感,或者他脑中筹划的东西,并不清晰,我似乎看见某个和我有关的人死去,他死的时候好像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布莱克嗤笑着说,特里劳妮都不会这么热衷于给你送来谁谁谁的死亡预告。
「那个谁谁谁,通常指代的是我。」
男孩恼火地指出事实,三年级时她预言我被不详跟着,你知道的,不详,那只大黑狗,很幸运后来我发现那是你。这一定让她很失望。现在她不再预言我被不详跟着了,她开始预言星体,好像哪天会有颗陨石忽然掉下来,而我傻乎乎地站着等它把我砸碎。
「别担心,我会把你的碎片带到圣芒戈拼回原样的。」
他语气渐渐冷淡。
通缉犯,杀人狂,首席食死徒,悬赏一万加隆,有这些头衔在前,他不能出现在这栋对外界而言不存在的布莱克祖宅以外的任何地方。他不存在。而大难不死的男孩也被最严密的咒语与城堡石墙封锁,没机会被陨石砸中。
布莱克家族最后的男人和波特家族最后的男孩沉默对望。
「我会去战斗。」
男孩向前倾身,按住布莱克的手。
「和你一起。」
「但现在求你答应我,无论外面发生什么,暂时呆在这里。」他近乎哀求地继续。
布莱克嘴唇动了动,但除了沙哑的呼吸外发不出任何声音,没有承诺,愤怒而痛苦,灰色眼睛剧烈燃烧了一会儿,他压抑喉咙竭力不把这变成咆哮说,连你也开始告诫我?这种情况下如果是你父亲,他会很高兴我——
「对不起。」
年轻的波特用极轻的嗓音打断他,背过身坐在床边穿鞋,脊椎突显在衬衣下,尖锐得要穿透布料。布莱克看着他的脊背,所有怒气都退回瞳孔深处,痛苦而自厌地咕哝,该死的德思礼。换来男孩回头安抚而理解的微笑。
「没剩多少时间给德思礼找乐子,等我成年就搬过来。也许那时候已经安全了,或者总之不会太久,我们会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住在你喜欢的地方,只要不在是在飞着那种五颜六色的热带大鸟的礁石上,我都愿意。现在我闻到了晚餐的烤火鸡,来吧大脚板,别说你没被诱惑。」
他说完,刚将手放在蛇形的门把上就被拉往一个紧紧的拥抱,脸颊触碰到衣料时才发现眼底湿润,讶然蹭掉后,布莱克允许他去推开门,丝线扯断,韦斯莱双胞胎的烟花在走廊里爆炸,改造成火鸡图案的光点贴着楼梯跳向更高层,他向我主人那边眨眨眼,我睡得很好,他安慰道,走进那片嘈杂声海。
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立刻塞满各种声音,孤独却像退潮后沙滩上掉队的鱼,翻腾辗转,慢慢干燥。
倒数最后一天,下雪。
布莱克拎上一支裹满蛛网的朗姆酒,躲进他母亲的卧室,喂给巴克比克死耗子,他提着尾巴晃动那瘦巴巴的小东西,扔出带醉意的弧线,巴克比克仰头叼住食物,本能地扇了扇翅膀。
很快他眼神不再锐利,从口袋里掏出一面镜子。
詹姆。
他对镜子唤道。
詹姆,他说,好像还是昨天,你被罚打扫猫头鹰房,我被罚擦奖品陈列室,莱姆斯在公共休息室检查三份论文,该死的彼得肯定无所事事地在莱姆斯身边转悠,却什么忙也帮不到。我擦到倒数第二排奖杯时你睡着了,怎么都叫不醒。
真是怎么都叫不醒。
他喃喃重复,把镜子胡乱捆进牛皮纸里,头靠在床柱上睡去。
清晨他们打开门前,他把那个纸包塞进他教子怀里。
阳光苍白却已足够刺眼,空气冰冷却鲜活。开门的瞬间他深吸一口,闭上眼用力拥抱了那个孩子,那孩子看起来很想说些话,却最终畏缩,神色紧张像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有要求什么的资格,欲言又止,没有说再见,他也没说再见,没有移开视线,用眼睛描绘,雕刻面容的每寸细节。
门在他面前关闭,伴着刺耳的链条摩擦声,格里莫广场十二号再次消失,仿佛它与它的主人从未存在过。
我所亲眼阅读的布莱克家族最后一位继承人的故事自此终结。
之后是被录入魔法史的场场巫师对决,战役与伤亡统计,他们说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为了完成某个永不为人所知的任务离开,逃亡很久,被食死徒追猎,彼此杀戮,最后他带着强大的魔法和必胜的武器归来,他们说那天霍格沃兹燃起熄灭了太久的火炬,光织的护壁从天顶罩下,层层叠叠,守护神在猎场外奔跑,几乎全世界的黑巫师与黑暗生灵都在赶赴这个最后的战场,冲击残余的抵抗力量。
只有真正在场的人说,和他一同回来的只有他的两位朋友,除此之外除了伤痕他一无所有,甚至没有一根属于自己的魔杖。
那年我终于等到我主人回家。
她对她父母说结束了,我们安全了。
她去韦斯莱家小住,很多人不再回来,双胞胎少了一个,婴孩多了一个,泰迪,他们叫他。
波特小心翼翼抱起他,紧张到发抖。当他抱起这个孩子,他自己就不再是孩子。你好,泰迪,我是哈利,你的教父。他耐心地对他说。你的父亲叫莱姆斯·卢平,你的母亲叫尼法朵拉·唐克斯。你好,泰迪,我们爱你。
他在婴儿房哄那个孩子入睡,捧着书念麻瓜世界的童话,他小时候不曾听过任何故事,念着念着变得专注而好奇接下来的剧情,一颗星星陨落,一个灵魂离开,小女孩点燃剩下所有的火柴,我知道火柴熄灭您就会消失,请带我走吧,她哭喊,火光亮如白昼,映着祖母慈祥的笑脸。他梗塞了,孩子睁着明亮的双眼把手拍在他额头上时他低声呜咽。
柔嫩手指下是尖锐的闪电状伤疤。
泰迪,泰迪。他说,你会原谅我吗,你的父母因为我而死去,我使你失去了他们,我让太多人因我而死,你睁开眼看到的居然是这些。孩子注视着他,挥舞幼细的手臂咯咯发笑。
哈——哈尼。
孩子口齿不清地叫他。
他在这声呼唤里像获得了全世界一样欣喜。
他抱着泰迪向韦斯莱家告别的那年,纤细的手按在他肩头,我主人丈夫的妹妹说自己要跟随他离开,你喜欢孩子,她说,我们可以有个大家庭,这样格里莫广场十二号就不会那么阴沉。他带她到屋后花园,认真地说,如果你想清楚自己真的愿意,我们就结婚。
她欢乐地嘲笑他说没想清楚的人是你。
他想了想同意地微笑说,是的是我的问题,这些问题困扰我很久。有人爱我,因为我是大难不死的男孩,有人爱我,因为在我身上他们倾注了希望,有人爱我,因为我胜利了,有人爱我,因为我是我父亲我母亲的孩子。我可以是任何角色,任何他们所爱的事物,这就是哈利·波特,一个投影。而当我不像他们所认为的那样,当我与他们的理想产生偏差,他们会失望,我害怕让我爱的人失落,你会吗,你爱我什么?我会不会让你失望?
像听到了早已知晓的答案,没有犹豫,她说,你看,你确实是大难不死的男孩,是希望,是胜利,是你父母的孩子,那些都是你的一部分,感谢它们使我们认识你并爱上你,但加深这种爱需要更多的原因。记得你第一次来我们家做客的早晨吗,我爱你看着我家人时的眼睛,让我发现我们拥有了怎样珍贵的东西,而我希望你也拥有。如果未来你会让我失望,那一定是所有人都要经历的,因为我们只是人类而已。
我主人和她的丈夫在门后,注视花园中杉树投下的阴影和他们脚边嬉闹的地精,他回来时收到了两份祝福。
波特离开后常带他夫人和泰迪来吃晚饭,但从未给出确定的时间,有时饭吃到一半就匆匆离席,我主人的丈夫也常加班,带回满脸疲惫,有时是满身黑魔法凶险擦过的气味。他会申请跨部门支援工作,去和波特搭档,在波特现任搭档牺牲而下任搭档还没上岗的间隙。傲罗的工作范围随着魔法部势力范围的扩张而扩大,最高指令要求达到食死徒和黑巫师人数无限趋近于零,黑魔王利用过的危险生物无限趋近于灭绝,白色恐怖,克劳奇再世,他说,哈利的部下伤亡严重,他向部长递交了申请。
什么申请?我主人问。
允许使用不可饶恕咒。
韦斯莱茫然地说,你真该看看马尔福的表情多丰富,黑魔法特别顾问处在一级监控下,谁知到哪天用处没了就要被翻起旧账,他还敢叫他圣人波特,圣人波特你战斗时太照顾你的搭档,所以他们才会死,圣人波特你报告写这么短怎配得起你的头衔,圣人波特你效率低下天天加班是期待你夫人给你寄吼叫信吗——好了现在他不那么称呼了,整个魔法部都觉得每天少了些什么。部长过来给了批准,顺便赶我们去北方驱逐一群蠢蠢欲动的摄魂怪,你知道出了什么怪事吗赫敏,哈利的守护神是银色的不详,熊那么大的狗,虽然很多年没见他用过守护神咒了,但以前他的守护神是牡鹿对吗?
我主人嫌弃地瞪着他说,罗纳德你最好别告诉我你不认识那只守护神。
他识趣地往沙发边缘靠拢,内疚而担忧。
「我从来不会安慰人,只会把事情说得更糟糕。」
「你说了什么?」
他咽了咽回答说,我问哈利他消失的时间是去神秘事务司看厄里斯魔镜了吗。马尔福在办公室里说厄里斯魔镜被神秘事务司拿去研究,之后哈利就常失踪,我想他穿着隐形衣。他不是很高兴我问这个,不,也许谁在跟一群摄魂怪亲密吻别后都不会高兴,他说他知道分寸,镜子里原先没有这么多人,我不会让人数继续增加了,他这么对我说。
我主人没有再追问,只是说今年的平安夜与圣诞节我们去格里莫广场度过吧,莫莉也会很乐意。
他们祖孙三代和朋友共十几个人下午抵达,波特开门迎接,冬青木魔杖划破空气里层层防护,古老魔法的味道包围着他,以不情愿打开的吝啬姿态。
我从他脚边溜过,慢慢爬上楼梯,曾经我认为很矮的台阶变得高耸陡峭。路过数不清的房间与繁杂走廊,画像与小精灵脑袋,直到熟悉的顶层卧室,门没锁,窗帘撕破的边角透出光线,格兰芬多旗帜与麻瓜女人照片不多不少,四柱床上被子保持最后一次被翻开的模样。墙上挂钟停止走动,这是唯一变化。
向楼下去,布莱克夫人的卧室,巴克比克的味道仍然很浓,房间没有被打扫过,羽毛铺满地面,水盆里长着青苔,鸡骨头变成腊色,可是没有巴克比克。
而他也不在这里,不在任何一扇门后。
「你的朋友离开了。」波特蹲下来抚摸我的脑袋。
我抬头看着他。
像听懂了我的语言。「他去了那个我们都会去的地方。」他轻轻地说。
老克鲁克山,他的手指点着我毛色晦暗的脊背,温柔地说,老克鲁克山,时间好快,第一次见面是在对角巷,你跑起来像道金光。
可怜的老克鲁克山,现在连耗子都不害怕它了。我主人悲伤地告诉他。我主人的丈夫对耗子这个词厌恶地悲鸣并发表一连串的诅咒,我主人提醒他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脏话,他们再次吵了起来。
逃脱时间的人最狡猾,留下的人,即使成为传说的男孩也在向时间妥协,他眼睛睁大的形状不再浑圆,变得有棱角,隐秘的折叠角落透露饱受折磨的痕迹。那些痕迹如此相似地曾出现在布莱克的眼底,卢平的脸颊,斯内普刻薄的嘴角,所有人都有相似的面孔。
他眼睛睁大,迟钝地劝阻,碧绿瞳仁里映着他两位挚友斗嘴的样子。
还是少年时常发生的剧情,却都不复年少模样。
他的妻子,波特夫人抱着他们刚出生不久的第二个孩子过来,婴儿的哭声轻易瓦解了一切纠纷,阿不思·西弗勒斯·波特,她哄着他说,本来以为是个女儿,是女儿就叫莉莉·卢娜·波特。我主人微笑着抚摸自己隆起的腹部说,这里应该是个女儿,罗恩说麻瓜的医生很不情愿地告诉他的,我希望叫她罗斯,如果是男孩就叫雨果。这些名字在麻瓜世界里经历了很美的故事。
在走廊和泰迪·卢平打闹奔跑的,詹姆·西里斯·波特,矫健小兽般精力旺盛的男孩,笑声明亮,格里莫广场十二号是他的探险乐园。
詹姆,西里斯,波特看着他从身边跑过,念着这名字说,希望现在他们在一起,不会再分开。
逛完了客厅的维克托娃·韦斯莱拉她母亲芙蓉·韦斯莱的袍角说,妈妈,那座黑漆漆的钟时间错了,现在它说是十点十五分,可太阳还没落山。
波特蹲下来,愉快地对她说,巫师家里的钟没有几个是用来看时间的,就像你祖母的那座,显示的是家人的地点。至于这一个,它有点疯癫,但也有个挺有趣的用途。
「它会干什么?」女孩挑起眉毛,和她母亲极像的神态让他笑了。
「刻录时光。」他眨了眨左眼说,但它脾气很坏,只在平安夜才肯把它刻录的故事吐出来,而且吝啬得一年只讲一个。
泰迪挂到他背上,拉他和维克托娃·韦斯莱加入游戏,他在他们的请求下进行阿尼玛格斯变化,牡鹿出现在走廊中,温驯地低头允许孩子们用槲寄生和小仙女装饰它的犄角,詹姆·西里斯·波特打开通往魔法构造的空中庭院的大门,带头冲进雪地里。
孩子们的脚步声惊醒了布莱克夫人,但她只是低声咒骂,仿佛已经用光了力气。
她早已不熟悉格里莫广场十二号,这里几乎所有的银器、古董都被蒙顿格斯盗走,甚至妖精打造的蛇头门把都没能幸免,它新的主人,波特,布莱克遗嘱中的继承人,买来填充碗柜的餐具不带家徽与铭词,他清理了地板与墙壁,帖上古朴柔和的壁纸,障眼法使她以为自己离开了深深眷恋的历史。
她变得安静,即使在最吵闹的晚宴。
她幽怨的灰色眼珠转动,扫视一个个经过门厅的孩子与成年人,停在最后一个过客身上。波特停在楼梯口,目送他妻子抱着最小的孩子上楼。
他仰着脸,在她的衣角消隐于黑暗中后,目光滑落在色泽沉实,未曾更换的楼梯扶手,每道划痕仍在逐年加深颜色,磨缓棱角。
「晚上好,布莱克夫人。」他对画像说,对她的傲慢斜视报以微笑。
自然又僵硬地,两人不再搭理对方,消磨时间般静止,倾听客厅里老钟滴滴答答地走动。
过了近一个小时那么久,连最吵闹的孩子都睡了,指针越走越慢,格里莫广场十二号沉入死寂中。
布莱克夫人扬起尖锐的下巴,忽然打破沉默。
「那个败家子又要回来了。」
他向客厅望去的眼睛,像有一道烟火无声映过水泊。他说死去的人不会回来,但也从没有真正离开,然后伴着她的诅咒穿过门廊。
客厅挥发着肉食冷却后的油腥味,布丁的甜腻与香槟的迷醉,天花板被施了与霍格沃兹礼堂相同的魔法,现在是午夜,星辰闪烁,天狼星灼烧天空一角,纸折的猫头鹰很像海德薇,飞得倦了正懒懒滑翔。
摆钟停止走动,指针指向十二点整。
他在门外站住,对摆锤施了个消声咒。
空气变得暗蓝而粘稠,壁炉里窜起火焰,却并没有温度,新地毯的花纹被古旧玫瑰荆棘图案覆盖,阴暗风格随之迅速洗刷客厅,长桌从一头至另一头铺上看起来足有两星期没整理的餐具与倾倒的空酒瓶,橱柜里冒出铭刻家徽的银器,蜘蛛网裹起天花板。
那个逃离了时间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左手捏着高脚杯,杯中只剩半口酒。
他低垂脑袋,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在燃烧,凝视右手中紧握的镜子。他保持这个姿势,除了嘴唇开合吐出被时空隔绝的话语,几乎没有变化。
波特将肩膀靠上门框,瞳孔放大,呼吸轻缓。
我以为孩子们都睡着了,在这个平安夜里安心地躺在母亲的怀抱。
但最年长的那个孩子醒过来,他走下楼梯穿过幽深廊道,来到沉默地靠着门框的男人身旁。
「今年布莱克先生在干什么?」他悄声问。
「又喝醉了,在看双面镜。」波特弯下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说,他和我父亲被关禁闭时用双面镜聊天。你父亲比较能把握尺度,很少跟他们一起疯到被抓住,我想这能给你做个好榜样,让你在学校里离禁林远一点,记住只要你处在危险中,爱你的人就同样身处危险。
他注意到男孩烦躁地抓挠后脑勺,无奈地把话题收回来,继续说,西里斯在回到这里后常喝酒,他喝醉后,总是忘记我父亲已经死了,而他也已经不再是霍格沃兹的学生。我想他以为我父亲只是在关禁闭时睡着了,用双面镜叫他他就会醒来。
男孩说,那么你卧室里那半镜子的碎片,就是他手中这个?
不是,波特说,那是另一面,我五年级的圣诞节假期结束时他给了我,告诉我在需要他的时候打开,而我直到他死后才拆开那个包裹。无数次,我想如果我早点打开那个包裹,他就不会因为我的愚蠢而死去,他本身是很聪明的人,不该这样结局。
男孩摇摇头说,诗翁彼豆先生早就告诉我们了,有些人即使逃过一次也逃不过第二次第三次,他们最终总会为了什么而死去,因为死神总能找到他们的弱点,像老魔杖与复活石。他一定有非常热爱的东西,胜过爱自己的生命,这样狡猾的死神就找到了他的弱点。
他坐到波特身边,视线落在不远处那个雕塑般的男人身上,观察这客厅里唯一的新鲜景象。他的脸色慢慢产生了细微变化,像是惊讶像是被那个男人的忧郁感染,他碰了碰他教父的手肘说,如果你没喝醉,仔细看,你会读出今晚的布莱克先生在对着那面镜子说什么。
「他在说,哈利。」
很久没有听见任何回应。
他转过脸,看见一滴泪水漫过翡翠色眼睛。
他看见他所知道的,他们所说的,终结了黑暗世纪的最坚强的那位巫师在哭泣,而墙角古老的摆钟终于越过了漫长的十二点。
指针继续绕圈。
被刻录的时间消失在空气中,纸做的海德薇飞倦了落在柜子边缘,玫瑰鲜艳,瓷器洁白。仅剩背面施了永久粘贴咒的挂毯诉说着这栋房子属于黑夜的篇章,它的顶上银色丝线刺绣的文字在那阵光源隐没后,折射天花板上星辰的光芒。
「高贵的最古老的布莱克家族永远纯洁。」
在它下方,猎犬托起星空,山脉环抱骑士剑。
枝蔓恢弘舒展,侵占整面墙壁。
停止延续的家谱里,每一代或每隔一代,都有人叫西格纳斯,叫尼法朵拉,叫雷古勒斯,叫纳西莎,叫西里斯。西里斯,天狼星,黑暗里最明亮的恒星,灼烧的阿尔法与熄灭的俄梅戈,起先的也是末后的,开篇并终结,从此再没有布莱克,没有高贵与堕落,激烈与消沉,温柔与残酷,理智与疯狂,谜语与谜底,未说出口的与未被倾听的。
黑暗时代已经过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