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窝在沙发上,拿着一本《红楼梦》,看不了两行,就会被耳边的嚎叫声打扰。
“妈妈,你看妹妹,她又吃那么多,我都没有了。”没抢到口粮的哥哥气得歇斯底里。
“不给,不给,就不给。”妹妹怀里搂着一个玻璃碗,用右胳膊盖着,敏捷地从地板上爬起来,扭头就朝沙发上的我冲了过来。
“妹妹为什么总是这么霸道?难道我就是家里最多余的那个吗?”哥哥坐在原地,带着哭腔委屈地控诉。
我瞅一眼蔓延整个客厅,仿佛被洗劫一遍的狼藉,有些力不从心。我尽量练就自己的宠辱不惊,心平气和的内功,苦等着他们电量耗完爬上床后,我如释重负,通体舒坦的那个幸福瞬间。
我保持淡定,静观现场。书和玩具混杂着铺满半个客厅,装零食的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俩人毁坏,像合不上的大嘴,从早到晚不得闭合。
餐厅那里,爸爸前天刚拎回家的过年礼盒,无辜地矗立着,仰面朝天张着大口,里面的包装小袋被翻得乱七八糟,要么挂在盒口边缘,要么被扔在礼盒外的地板上。
兄妹俩现在抢的就是礼盒里的一包蚕豆。孩子心性,什么东西都要抢着吃才有味儿,如果一个吃蚕豆,一个吃板栗,那得多无趣。就是要两个人吃一样,抢地呜哇乱叫,在家里这一亩三分地上,他们用声音的吼叫,肢体的冲突,极力刷着个人的存在感。
我看着正撞在怀里的小姑娘,有气无力地重复着说了无数次的话,“给哥哥一点儿怎么了,为什么不让哥哥吃。我们不是要分享吗?”
“难道我不是你哥?你是要你哥以后再也不理你了吗?”哥哥以一种“妈妈和我站在一起”的优越感,理直气壮地厉声质问着妹妹。
“你说话轻一点不行吗?大半夜的,吼什么吼,邻居都被你们吵死了。”我不满地朝哥哥瞪一眼。
“哼,你们都偏心妹妹,什么都是我的错。”刚刚获得优势的哥哥,没想到妈妈会掉准矛头对准他,立马亮出他平时的“杀手锏”,委屈弱小抱怨的惯常姿态。
“怎么就偏心妹妹了?晚上接妹妹回来,喝橙汁,你给自己倒半杯,只给她倒一口。”正在收拾客厅狼藉的奶奶也加入了进来。
“那我不是怕妹妹喝多了肚子疼吗?”哥哥梗着脖子,反驳奶奶。
“妈妈,妈妈……哥哥把饮料都喝完了。”妹妹拉着我衣服,嘴里连珠炮似的喊着,趁着奶奶的话对哥哥“落井下石”。
“你不是也喝了吗?还是哥哥给倒的呢,现在我们是不是也要把这个给哥哥分享一点儿?”我试图说服姑娘。
“不给,不给。”姑娘举起了手里的玻璃碗,一个晃荡,碗里的蚕豆洒落到沙发上。
哥哥瞅准了时机,一个匍匐从地板上窜了过来,捡起掉落沙发的蚕豆粒就往嘴里塞。妹妹哭着喊着不乐意,把碗撂下,伸手偏要把哥哥已经入口的豆子给扒出来。哥哥晃着脑袋躲避着妹妹的小手,得意地嚼着,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受不了哥哥的挑衅,挫败的妹妹“扑通”一声双腿跪地,上身往前一窜,面部朝下,趴在地板上开始嚎啕大哭。
哥哥得了一个更大的空档,根本无视妹妹的哭闹,仿佛一个乘胜追击的将军,端起沙发上的玻璃碗,狼吞虎咽地吃着。
“你还不快起来,还哭,哥哥把你的豆子都吃完了。”奶奶见怪不怪地提醒着趴在地上“嗷嗷”大哭的妹妹。
我担心哥哥真的吃完了,一会儿妹妹哭的更厉害。想从哥哥手里把碗夺过来,谁知他把我的争夺当成了自己能够取得更大胜利的奖赏,笑着乐着用身体把碗护着,得着机会就往嘴里塞一颗。
“闺女,快起来。妈妈要被哥哥打败了,快来帮我呀。”我假装向地上的妹妹求救。
妹妹噌一声从地上爬起来,钻进我和哥哥的缝隙中间,攀着妈妈,扯着哥哥,想要把碗抢过来。哥哥可能觉得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放了一下水,心甘情愿让妹妹把碗抢走。妹妹抱起碗朝奶奶跑了过去。哥哥却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嚼着蚕豆直喘气。
夜深了,家里的戏也落幕了。一切都被夜的静谧笼罩。
窗外,漆黑的冬夜里,路灯发出昏黄的灯光,路上偶尔一辆汽车从马路上驶过,应该是朝着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