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旁的阅读者

那是1965年春天的28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从南斯拉夫贝尔格莱德传来的赛讯,中国队获得了五项冠军,一下子吸引了正上小学五年级的我。到了冬天,知道出版了一册《乒乓运动的春天》,专门报道世乒赛花絮的,想买却没有钱,只得到书店里去蹭书看。

位于大街银子市的博山新华书店的书架是开放式的,可以随便取下书来阅读。不足的是书店的电灯泡的瓦数显然太小了,发出来的是黄色的光线,那时候人们不太懂得保护自己的眼睛,看不清楚就往书上凑,我就是这么弄成近视的。

将近300页的图书够你读一阵子的,下午放了学,先跑到书店看一段,也就十几页,直到人家要下班开始整理书架,自己才暗暗记下页号,把书放回到一个自己记得准确的位置,悻悻离开。

书店里的书是流动的,指不定那一天被人买走自己就捞不着读完了,光趁放学后那点有限的时间,阅读速度太慢了,为了早日读完,决定拿出一个星期天的时间,待在新华书店里把书读完。

出去读书,家里是不反对的。大早,娘给我烧了两个煎饼,夹上咸豆腐掖进口袋直奔书店,人家还没上班,等开了店门,我是第一个顾客,一个光看不买的顾客。

文章是赛场的还原:张燮林是打削球的,他单循环碰到了匈牙利的削球手绍勒尔,两人在走廊相遇,打过招呼已经是心照不宣,这是一场近似马拉松的削球大战,比的是技术,靠的是耐性。你来我往的对削,谁贸然起板就意味着失误,一个球整整打了532个来回,张燮林才赢得了一份,这场磨洋工式的较量,打了三个多小时,创造了世乒赛历史上单项耗时最长的记录,一时被传为‘张燮林大战绍勒尔’的佳话。如果对照今天的乒乓球技术,这种早就淘汰的被动打法,再那么打,恐怕观众就不满意了,非起哄不可。

庄则栋,连续获得26,27两届世乒赛男单冠军后,如果这次再获冠军,他就能捧回柏来德奖杯的复制品永久收藏,所以特别引人关注。那时候,日本队的狄村,黑木,星野刚刚发明了弧圈球的打法,被看作是对付欧洲削球的秘密武器,但是在遇到中国队近台快攻的时候没有了优势,所以最后的男单决赛还是在两名中国队队员之间进行。尽管已经是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此刻再读书中的描述,仍然是兴致勃勃。庄则栋的左右开弓,李富荣的大鹏展翅,两位直板快攻手的搏杀,都是中国队的队友,真打起来还是互不相让,那球的确好看。

身体无依托的站着时间长了是很累的,慢慢的得靠在书架上,两个肩膀轮换着倚靠,腿也是酸胀的,再加脚冷,那滋味有些难耐了。都说狗怕冻鼻子,所以狗狗的鼻子总是捂着的;人怕冻脚,故有了寒从脚起的说法。酸胀的两腿冻麻的脚,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只好脱下一只鞋垫在腚底下改为坐姿,光脚的一只藏到另一条腿的膝盖的屈弯处,借助自己的体温给脚趾头一点温暖。一条腿麻木了,换一只鞋,换一条腿,交替循环,继续读下去。

我看书是很注意爱护书籍的,右手托住书本的粘合处,左手拇指翻动书页,从不在指头肚子上甜一点唾沫去捻动的,那样会把纸页弄湿,再说也不讲卫生,在书店里也是这样,所以书店里的工作人员看你不损坏图书,也就不管你看书时间长短了,他的职责是保证看好不丢书,时常的整理一下被顾客弄乱的书籍。到了我跟前就绕过去,并不影响我阅读的。

饿了,拿出煎饼大口的吃着,眼睛并不离开书面,肚子里吃饱了,身上似乎也暖和了一点,为了两条腿都舒服,不得不两只脚伸进一只鞋里保暖,尽管这样腿可以伸直,稍微舒服一些,无奈身体的重量都集中到屁股上,腚底下虽然隔着一层鞋,坐在水泥地上的也是屁股冰凉冰凉的,就这么坚持着,硬是在书店下班之前把书读完了。

读书是有瘾的,特别是情节跌宕或充满悬疑的,引你入胜而不能中断,即便是普通的读物,耐着性子读下去,也是开卷有益的。大脑本来是空白的,通过视觉听觉输入的信息,让大脑填充的丰盈饱满,再通过逻辑梳理,就变成了自己的思维和分辨能力。这是规律,没有不读书而成为有学问的人的。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变化,阅读的对象和类别也在发生着变化,初始阶段是看故事,后来是散文,报告文学,剧本,诗词,再往后就是回忆录和传记了,读《第三帝国的兴旺》对希特勒知道了个大概;《杜鲁门回忆录》告诉你朝鲜战争是谁打响了第一枪;读《憩园》,从巴金笔下的杨三老爷身上看到了一个落魄人家的轨迹;循着《青春之歌》林道静的房间里挂着的最后的晚餐,找到了出卖耶稣的犹大;伏尼契的《牛虻》则让那个杀死自己私生子的神父彻底崩溃。通过书籍了解历史的变迁,人性的揭露,大事件的始末,这时对读书已经有了思考,开始分辨事理,去伪存真,这也是自己人生观成熟的过程,最终是给自己确定做人的基本操守和道德准则。工作后,阅读的方向开始变化,专业教材不仅要读,还要吃透,毕竟那是工作需要所必须的,干工作是得有理论支撑的。凡是家里有书的地方,总会有工具书相伴。当初那个摞起来比自己高,称起来比自己沉的目标早已经实现,唯有从书籍中获取营养的理想未满足,出于自己对知识的需要,遇到心仪的,别管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还要收集来,我知道这是升值的,最物有所值的消费。

读书的过程,可能带不来一张用皂液吹起来的证书,但求实务真会使自己活的充实,也不用因为自己撑不住那个本科学历而弄的自己底气不足让人生疑,有多少是多少,用不着担心随风飘动的肥皂泡因一点碰撞会瞬间破裂,那活的多累啊!沉浸浓郁,含英咀华,受益的还是自己。在书面前要有敬畏感,那里面藏着自己的未知,打开书本才会把X变为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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