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

        我是西湖边千年的巨石，乾隆帝用朱砂御笔亲书着“杭州西湖”四字，飘逸灵动，再加上嶙峋婀娜的姿态，使我愈发引人注目。

        国庆长假将至，管理员将我们打扮得容光焕发，准备迎接第一批游客。不出意料，客流量大得惊人，唯一字当以言述——堵。

        不错的，才长假第一天，园内就堵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人山人海，一片喧嚣。人们推着挤着，笑着赞着，被人流托着前行，一只只高举的相机，簇成一片杂乱的野草，随着人浪此起彼伏，伴着快门声，定格下碧池青林，晴空白堤。

      我自豪地伫立于西湖边，昂首挺胸，精神抖擞，同游人合影。欢笑似风，回荡于西湖，牵动圈圈涟漪，漾进每个人的心里。

        傍晚时分，游人不似先前般拥堵，人们也有充足的时间摆好造型拍照。我身旁这位男子，在同伴的帮助下，拍好数张相片。

      夕阳渐沉，他们才恋恋不舍地收起相机，却没有离开，而是凑在一起小声嘀咕，遂一拍即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还左顾右盼，十分警惕，嘴角却不住上扬，透着几分阴鸷戾气；另一个则在包中翻找几下，掏出把小刀。

        刀刃在残阳的掩映下，泛着腥红的光芒，我不禁哆嗦起来，早听闻有游客会乱刻乱画，不料今日竟被我碰上。

        男子蹬在石缝间，一手持刀，一手攀着我的身体向上爬。恐惧包围着我，我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声，只能惶恐地看着他向上，我挣扎地颤抖起来，细碎的石粒纷纷滚落。

        他狰狞地骂了几句，狠狠地拍落石粒，动作却毫不受阻，一脚蹬在石头下的灌木枝上，奋力一踩，一手抓到顶部的凸石。随着树枝低沉的折断声，他已攀至顶端，得意朝同伴一笑。

      他们刺耳的欢呼声、口哨声划破余晖，无尽的黑暗汹涌而来，窒息的寒意，似毒一般蔓延开来，黑暗中群魔乱舞。

        尘埃落定，空气仿佛凝固，我无望地看着他抡起小刀，宛如凶兽的利爪，狠狠地扎入我额上，无情地划出扭曲的深痕，一刀一刀，一笔一画。

        晚风微凉，卷起刻落的石粉，携着我无人听闻的抽噎，徘徊着徘徊着，却掩不住尖锐的刀声。

        最后一刀落下，男子仍不尽兴，唤同伴递了支红色记号笔，描在凹痕中，刻痕却一点也不像汉字，像是蜿蜒的血迹，显得触目惊心。

        他们拍下照片，心满意足的离开。我在寒风中哀鸣，像只伤痕累累的大雁。黑暗中，无数哀鸣附和上来，宛若合奏，我浑浑噩噩地抬眸，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入眼的是满地垃圾，塑料袋在风中打转，落入湖中，与塑料瓶相缠，扰动一池漂浮的垃圾......

        哀鸣声久久不绝，来自浑浊的湖水，来自折断的柳枝，来自踏平的草地，来自无数被破坏的美好。

        哀鸣声久久不绝，回旋在西湖的上空，杭州的上空，中国的上空……

        我的心，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