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生活的一百封情书No.7

近来天气突然之间变得冷了，住在湖边，夜晚的风像是着了魔似的不停地吹，就要把玻璃吹下来了，一个人住在屋里，门窗都关上了，还是能听到卧室的门被不知从哪里吹进来的风打得咚咚作响，原本就经常失眠，这下子就更加睡不着了，索性起床写写年终总结吧，其实老早就想写了，但是那是距离2019年还有较为漫长的一段时间，总觉得就那样写了缺少了一些仪式感，如今倒好了，距离2019年不过才两三天了，也深知余下的时间大概也波澜不惊，索性就挑今天把每年都会做的事情给做了吧。

是的，今年我毕业了，那个曾经生活了四年的北方边陲小城，如果不是当年高考填志愿时候的任性，我想，大概这辈子也不会走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还记得第一次到那个城市，不过早晨六点的时间，由于时差的原因就能够感受到湖南日上三竿时的景象，父亲说，这个城市看起来没有我们沿途经过的城市那么光鲜，但是如果能够感受熹微的日光，也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听不出是安慰还是真的觉得觉得不错，但是我还是感激他没有因为我距离他的期待太遥远而对我的选择大加指责。其实上大学的四年里，父亲从来不和我的亲戚说我在牡丹江念书，因为那总会让他花费很长的时间给别人解释，牡丹江到底在哪里，其实我也知道与其说是懒得解释，倒不如说，是我没有让他觉得骄傲。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讨厌过曾经那个不努力的自己，但是我已然觉得幸运，大学四年在那样一个可爱的学校里面度过。那里有可爱的老师，我是说带有人情味那种，一起吃饭，一起坐在没有边界的沙龙里聊天，那里还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周末聚在一起，写一些看起来没什么用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不是是不是每个人都和我判定一件事情的标准一样，只要看见人之良善便觉得度过的时光都充满了阳光的气息，但是于我而言，那就足够了。

离开的时候是在晚上，像是为了让我给初次遇见那所学校的早晨编织一个结局似的，同样的文科楼，第一次遇见时，它笼罩在熹微的日光中，离别时暮在昏黄路灯的暗色里，它曾迎接过很多人，我不过最普通的一个；它曾包容过很多人，我不过最平凡的一个；它也曾送别过很多人，我大概是唯一把离别的不舍寄托在它身上的那个，可是那又如何，即便如此也从未改变它的沉淀，它的宏伟和它的缄默，一如陪伴我整个后青春时代的哪些可爱的人，离开的学生且走了，一茬又一茬到来的，他们又将投入同样多的热情，授予他们知识，帮助他们成长。以前常常听人说老师是摆渡人，总是一茬又一茬地将学生引来送走；但其实他们更像是苍茫大地中的农夫，悉心照料，静待一片花开，可是等花朵芬芳四溢的时候，他们却黯然退场，时光记住了那些出类拔萃的花朵，却鲜有人记得那些曾经滋养花朵的农人。

工作是我今年三月的时候就已经找好了的，如果从求仁得仁这个角度来说，大概这也算一份蛮可爱的工作。可以认识很多不同的人，可以了解很多从前并不知道的企业模式，也可以认识很多有趣的灵魂，唯一让我觉得有压力的就是走出校园之后铺天盖地的信息席卷而来，那些了解或不了解的知识如同攻城略地一般地朝我压过来，知识焦虑——一个从前我从未感觉到的焦虑成了我下半年焦虑的主要来源，可是除了越买越多的书和越学越杂的知识，没有任何捷径可以走，而我其实也不想走捷径。

说完学习和工作，该谈谈生活了吧。

其实生活没有什么好谈的，无非就是从一个北方城市换到了一个离家还算挺近的中部城市。刚来的时候不大习惯这边的辣，不喜欢什么菜都加很多蒜头，习惯了也好像和吃东北菜、湖南菜一般别无二致，其实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年轻挺好的，即使贫穷，但是一切新鲜的事物都能够很快接受，很自然地就能够领略不同的风景，但是回过头却又是被漫长的焦虑笼盖着。突然害怕父母变老，害怕自己养活不了自己不能独立，害怕经不起这个年龄的风雨，好在一切都还在平平淡淡地进行着，没有出现实质性地差错，其实也蛮欣慰的了。

祖母是在今年十月份去世的，经历一生风雨，在八十五岁这一年画上了句点。其实她这一生没有什么特别精彩的故事，年幼时候生在书香门第的家庭里，她的祖父是难得的私塾教师，她却天生不爱念书，跟着念了几年书，最后落下一个大字不识的结局。平平稳稳地长到二十几岁嫁给我的祖父，一起经历的风雨无数却也没能相伴到最后一刻，祖父十年前便驾鹤云游了，她一个人苦撑着度过了十年寂寞无依的时光，便也随之而去。从前她在世时，我只觉得她是我的祖母，应该善待她，饮食起居常常帮她打点，后来她走了，方才明白，她原来早已经是我心里家的符号，无论走多远的路，过多长的时光，只要我回去，她便是最开心的人。无论她在伯伯家也好，叔叔家也好，只要我回家，她便能坐下来跟我好好说说话，家长里短，不重要却很亲昵。她走了之后没多久我便梦见她了，她如同早先我还在家时候一样，让我给她梳理已经花白的头发，让我帮忙把长出来的一大截修剪整齐，只是梦里不再像生前那样，眼瞎之后便常常坐着，而是很愉快地和我说话，说要穿哪件衣服，说爷爷就要接她来了。其实我已经慢慢接受她已经离我而去的事实，并且在心里默默祝福她能够和祖父阔别十年后在另一个世界里深情相拥，可是呀，我离再一次见到他们还有漫长地大半生。

祖母去世之后一个月，另一个对我影响深远的老人也与世长辞。大半夜在朋友圈看到师兄发的悼词以为师兄弄错了，回想起来六月与我说话的时候还精神矍铄，他说让我不要放弃写作，他说我应该好好努力，七月回到学校见他的时候他还坐在学校的会议室里给我们讲课，丝毫看不出来他的身体有任何问题。从前总觉得他的身体还好，要我修改稿子经常一拖再拖，要我看的书至今还躺在书架紧急待读那一格，一躺就是三年，以前总觉得即使千山万水，终将有一天会在某一天某个地点，和他再一次坐在一起聊聊分开多年后读书的体验收获。没想到最后的那句“你有什么事情，直接打电话找我”成了他最后一次和我说的话，还记得毕业时我在我的文章中写道：“有些人我们已经见完了此生的最后一面。”当时只觉得好玩，想着天涯路远，很多同学都不会再见，没想到一语成谶竟然应验到他的身上。很长的时间里，我都在想，写一篇文章悼念一下已经离开的他吧，可是打开日记本，落笔全是自己的悔恨，但即便如此，那些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从前总觉得一个人离开总是需要仪式感的，或者在他们的病床前，听听他们的嘱咐，或者一起吃顿饭，喝喝酒，再不济也可以是割袍断义，此生恩怨相抵，两不相欠。但是后来才发现很多离别都是静悄悄的，像祖母没有等我回家听我再叫她一声，像恩师没有跟我说一句再会便悄然离去。人生就是那么讽刺，走着走着，就只剩下自己了。其实我也没有一直沉在那些痛苦里面一直走不出来，我只是难受，那些曾经爱我的人，我再也听不到他们跟我说说话了。

我不知道未来还有多少路需要慢慢走，也不知道还会一路丢失多少人才能够算得上不枉此生，但是我还是希望那些曾经遇见的人，即便我们最后走散了，也可以余生安稳，风平浪静。既然是写年终总结，那就不可免俗地祝福一下自己吧！愿自己在新的一年里平安喜乐吧，我没什么大的愿望，如此就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