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时期,人们都会有不同的关注点,从气候变化到自然灾害,从房价到美食,从影视到科技,但从来没有一个话题如此频繁地出现在人们视野,仿佛它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那就是对未成年人的性侵。它每次出现都会刺痛人们的神经。
没有结局的故事
看过《素媛》的人知道这是一部极为沉重的电影,相信许多人没有勇气看完,而我就是其中之一。电影根据真实事件改编,2008年57岁的赵斗顺将8岁的受害者拖进卫生间强奸了她,并对她实施了非人的虐待,致使女孩落下终身残疾。2020年12月赵斗顺将刑满出狱。韩国警方公布了他的照片并将他列为有再次实施犯罪的可能。赵斗顺激怒了韩国民众,60万人在总统府请愿,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挡赵斗顺出狱的步伐。
韩国另外一部性侵题裁的电影《熔炉》也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现实是发生在残障学校里的集体性侵,受害者不但有女孩,还有男孩子。更让人气愤的是罪犯依仗权势仅被判了缓刑。案件被改编成电影以后,数百万人请愿,韩国政府被迫修改了法律。
韩国电影的反思并没有改变社会现状,2009年的张紫妍事件,2019年的胜利门事件,最终也都不了了之。
我们涉及性侵的电影和文学作品并不多,不是因为我们周围没有发生性侵,而是我们选择了对此视而不见,我们忘记太快了。
2017年无意看到《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作者林奕含的采访视频,那时她已自杀。在接受采访中她没有控诉性和强暴,只是企图用文学和艺术讲述这个故事。十几分钟里她几度哽咽,透过屏幕我们可以体会到她无处释放只能转嫁给文学和艺术的痛苦,她认为是文学和艺术辜负了自己。这是多么绝望的选择。
那时内地还没有出版,我在淘宝上淘来台版,熬夜看完这本书。
我在文字中体会到美的成分,是那种凄凉的美;也体会到了痛,那种无处躲藏的痛。
但更多的是有无以言说的压抑。那种潜意识里想脱离李国华,却无力改变只能依附于他的挣扎和纠结,犹如一个即将溺水而亡,想要张嘴喘息又企图避免水灌进肺中的挣扎者。
房思琪的故事并没有击起太大的波澜,很快就被淹没到网络中。如果不是林奕含自杀,有多少人会关注?又有多少人会去读?这本书甚至不会为广大读者所知,林奕含的遭遇也将不为人知。即便如此,林奕含自杀后连彻查李国华原型李国星的呼吁也是那么微弱。最后也因证据不足草草结束了调查。
令人痛心的是,即便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林奕含仍相信李国华是有感情在里面的,他有情话很美的,他是爱自己强暴的女孩。
相比《素媛》和《熔炉》里的罪犯,李国华的手法是何等“高明”,又是何等龌龊。折磨和摧毁了房思琪的一生,让房思琪走投无路不得不爱上自己,然后再抛弃她。而人们看不到强奸和暴力的痕迹,利用社会对性的隐晦,让女孩子无处诉说。
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老师,粗心大意的父母,冷冰冰的带有极度偏见的社会文化,共同制造了人间悲剧。而受害者就是我们本应该加以保护的孩子。
社会的进步并没有消除性侵,反而成为权贵们的狂欢
韩国明星张紫妍的自杀并没有换来正义的伸张,反而警察调查举步维艰,即便韩国政府一再启动调查,也没有任何结果。
2019年美国亿万富豪爱泼斯坦在狱中自杀,被捕前,他持续多年将未成年少女诱骗到自己的豪宅和小岛上,供权贵们享乐。目击者称进出他豪宅的有英国王子,美国前总统和现总统。许多秘密也随着他的死被带到地狱里。
特朗普和爱泼斯坦
2019年上海亿万富豪王某性侵九岁女童,同年7月被捕,时至今日,再没有了下文。
2012年台湾富二代李宗瑞迷奸多位女性,之前曾遭人举报,因证据不足未逮捕。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拍下视频,恐怕很难被判刑。
2014年厦门大学某博士导师诱奸学生,最后也只是撤销导师资格。
事实证明,性侵没有随着社会进步、知识和财富增加而消除,相反,受害人因处于弱势,社会地位的不对等变得更加难以维权。甚至不得不借助媒体,从而造成对受害者的二次伤害。
当实施者和被害者社会地位不对等的时候,维权变得尤其困难,无形中提高了维权成本,受害者很有可能放弃。大事件有大事件的困难,同样,小事件有小事件的困难,伸张正义从来不是轻而易举,你不知道阻力会来自什么地方,也许是罪犯,也许是亲戚朋友,甚至有可能是家人。许多犯罪行为最终通过钱解决了,那可能是受害者一辈子挣不到的钱。比如《熔炉》中受害人民秀的奶奶,生活的压力让她不得不放弃对罪犯的追究。
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太多了。
所以大家不要冀希望社会进步而消除这种罪行。社会在进步,人性却不同步。
年幼的孩子为何频频成为“猎物”?
网上每隔一段时间就报爆出一起性侵幼女案件,我们印象中的性侵者往往如凶神恶煞一般,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罪犯从受害人的亲生父亲、亲戚朋友、同学、老师,到社会流氓、黑恶势力团伙,再到公职人员,甚至还有公安局副局长。仿佛我们身边每个人都有可能将罪恶的手伸向孩子。
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数据显示,2013年到2016年全国的法院审理结案的光猥亵儿童案就有10782起,平均每天超过7起。那些没有起诉和没有被发现的就数量则更多。这些数字不应该被看作冷冰冰的数据,因为每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个饱受精神折磨的受害者。
说实话,在幼女防性侵方面全世界做的都不是很理想,莫说印度这样的高危险国家,就连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性犯罪同样触目惊心,根据统计,美国大学五分之一的女性受到过性侵。这说明我们做的和心中期盼的还有很大的差距,所以我们对此并不满意。
为什么年幼的孩子总是成为受害者。
难道仅仅因为她们自我保护能力差、恐惧、缺乏性教育?我们作为家庭、学校、社会有没有责任?家庭和学校有没有进行防性侵教育?我们有没有创造关爱女孩的环境?
罪犯不仅仅因为孩子们的自我保护能力差,还利用了社会对性侵的隐晦和大众对此类事件的沉默。
预防性侵我们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
你有没有告诉身边的女孩安全知识?你有没有关注过那些案例?你有没有向需要帮助的孩子伸出援助之手?你有没有发表过歧视的言论?你有没有表达过自己对性侵者的愤怒?
罪犯在利用我们的善良,我们还有理由回避吗?
保护我们身边的人,也是保护我们自己
我们不知道哪个衣冠楚楚的人会是性侵者,哪些微笑面孔后面隐藏着毒恶的心,哪些利益背后是邪恶的诱惑。我们不能预知哪些人是罪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会发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我们仍可以预防它们发生。
我们应告诉我们的孩子安全知识,不要把孩子委托他人照顾,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不要发表对女性和性侵的歧视性言论,因为你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影响孩子的决定;关注那些已经曝光的案件,因为你的关注不但会影响案件的进程,更有可能推动法律的进步。
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些?
大众的关注并非没有作用。因为我们的每一次行动都会推动社会进步,都有可能帮助受害者伸张正义,让那些罪犯受到应有的制裁。因电影《熔炉》韩国出台了“熔炉法”,因赵斗顺一案,韩国出台了“赵斗顺法案”。进一步推动了法律进程。
如果我们不关注,那些罪犯就会更加肆无忌惮,也许受害者就会变成我们身边的人,甚至是我们的朋友、亲人。
希望大家不再将这样的事情当新闻,而是我们应该肩负起的责任。
社会的伤疤总有撕开的一天,我们不撕受害者的伤痛,而是社会的伤疤,是社会的滞后和不足,是我们应该深刻反思的痛点。
最后用林奕含的话结束: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