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屠杀|《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读书笔记

在书店遇见她时,她已经在万人抚摸之下残败不堪了。即便如此,我还是愿意用原价买下她来,因为她是这个书店,最后一本《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我将她怀揣在外套里健步飞出书店,心里泛起阵阵窃喜:就在刚才,我用一个小小的举动拯救了整个世界——我买走了最后一本《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看见这本书里的残忍与血腥。我悄悄将这公正法治现代化大都市里最后一点污浊藏起,这又将会是一个歌舞升平的美丽新世界啊!说不定将后来再有人听闻她的名字,会以为这是一个冒着粉红泡泡的青涩故事呢。

可我总是高估自己,这本书中有太多的惨酷是我承受能力所无法企及的。上帝啊,我只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女孩,稚嫩的心灵哪能经受这般创巨痛深。不,我好像忽略了,初次被害时的房思琪只有十三岁。

那天,我隔着老师的肩头,看着天花板起伏像海哭。那一瞬间像穿破小时候的洋装。他说:“这是老师爱你的方式,你懂吗?”我心想,他搞错了,我不是那种会把阴茎误认成棒棒糖的小孩。

每次我鼓起勇气将她打开,灰色就会一下子从书中喷涌而出,笼罩住我的整个房间。无可否认的是,她太美了,用美得令人窒息的譬喻掀开阴暗的罪恶,代价也不过是牺牲百十个青春美丽的少女罢了。

看这本书的时候,每看上几页,都会有想要把书合上的冲动,希望永远永远也不要再看下去。

英文老师不会明白李国华第一次听说有女生自杀时那歌舞升平的感觉。心里头清平调的海啸。对一个男人最高的恭维就是为他自杀。他懒得想为了他和因为他之间的差别。

后来我明白了,将黑暗掩埋只不过是在对凶手的庇护。在这么大的世界里总有千千万万个暗澹的角落,不为人知的罪恶在快活。

所以,作为这最后一本书的拥有者,我要把她的故事讲出来。

十三岁的时候,房思琪在书房里被老师涂在墙上翻面。十八岁的房思琪灵魂离开了身体,从台中疗养院的山谷坠落下去了。而中间的六年,是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房思琪的快乐是老师把她的身体压榨出高音的快乐。快乐是老师喜欢看她在床上浪她就浪的快乐。佛说非非想之天,而她在非非爱之天,她的快乐是一个不是不爱的天堂。她不是不爱,当然也不是恨,也决不是冷漠,她只是讨厌极了这一切。他给她什么,是为了再把它拿走。他拿走什么,是为了高情慷慨地还给她。一想到老师,房思琪便想到太阳和星星其实是一样的东西,她便快乐不已,痛苦不堪。

初中的时候,看见一位男生的空间动态这样写:“喜欢就去追,追不到就强奸。”震惊亦或是哭笑不得,人类史上千万史诗般令人歌颂的伟大爱情到头来终凝集成这样一句“真理”?那么岂是撕心裂肺的爱却永别,辛酸甜涩的暗自喜欢,牺牲自我的真爱奉献还或是潺潺流水般平淡永远都会在一瞬间灰飞烟灭,聊无意义?细想下来,这道理好似抢劫谋杀,不在乎勇敢与否,而本质是犯罪!

更令人不安的是,是李国华的泰然自若、理所当然,甚至他将此罪行奉为金科玉律。

数学老师开口了:“我已经上过三个仪队队长了,再一个就大满贯了。

一次少女的屠杀,一场世人的狂欢。

壮丽的高潮,史诗的诱奸,伟大的升学主义。

其根本在于家长对性的闭口不谈,社会对女性的物化及对其形象与功能的刻板印象,吃瓜群众对他人痛苦无法领略无法相信而冷眼旁观,女学生被谆谆教诲要洁身自爱,庇护着邪恶汪洋恣肆开来。从萌芽兴起,发展至今有200多年的国际妇女解放运动,不是为了女性称霸世界,仅仅是为了争取性别与性别之间的基本平等。

但愿林奕含的勇敢发声,能让受害者们不再为了维持他人眼中的清白而选择缄默,让键盘侠们不再在网络上肆意操纵扭曲着道德,让父母能走进孩子的内心而不再留她们在房间独自哭泣,也能让逍遥法外的恶魔们得到应有的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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