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望

我和父亲相对而坐，仓库里的灯光很微弱，我们说话的声音很轻，怕吵醒了疲惫的母亲。

我们聊得很多，无非都是些人情世故。我们说到咱们村，如今人口稀少，父亲说人啊就像后浪推着前浪，一去不复返。父亲说有一天他也是这样……村里的空房子会越来越多，许多人家就像父亲，子女在城市打拼，安家落户。只有少有的假期，才会光顾心中牵挂的家，和已经正老去的父母。当我们惬意地享受着城镇化带给我们日新月异的新生活。我们又不得不承认它把我们对乡村淳朴而又深厚的情义撞击得支离破碎。再过几十年，还有多少年轻人，来回味，来咀嚼这默默无语的乡土带给我们这么深沉的情感。对我而言，没有湿润的土地，我的根又能扎在哪儿，岁月的增长，会发现土地不仅滋养着我，还让我依恋，思念，甚至有回归土地的冥想。有一天父亲老去，这世间又多了件空房子，至少，我还能说，我的根还在那里。今天，我在父亲的感叹里，回望自己。

父亲说，今年清明的时候，他看见许多在外忙的几年都没回来的人，都回来做清明了，父亲说他年年在祖母的坟头上铲除杂草，添加新土的时候总会唠叨几句，嘱咐几句，父亲说的时候淡淡的，但我还是听出了浓烈。父亲说，他百年之后，清明时节我们能否像他一样，年年都会祭拜我的祖辈，父亲的祖辈。父亲的担忧，让我觉得有些悲情。生老病死，虽说是人之常情，但是当我们真的触碰它还是有些心惊和胆怯，就像一直沉默的我，不知如何去安慰父亲。父亲他看见，周围的一草一木在变，观念在变，我们做子女的也不像我们父亲从前，但我想告诉父亲，我们虽没有像你在祖辈耕耘的土地上守望一辈子。但祭祖，寄情思，记住我们从何而来。我们是一样的。祭祖，我们不会忘。

我和父亲相对而坐，父亲将离我越来越远，我只能远望父亲的背影，直到有一天再也看不见，父亲先前的悲情不如我现在的悲伤。

        2016年05月0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