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怎么回事？”我一进家门，背包都还没来得及放下来，就急忙问母亲。母亲一见到我，像见到救命的稻草，扑到我的怀里，抱着我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仔呀，你爸不要我们了。”随后递给我两本离婚证。
我叫麦嘉栋，是广东东莞人，今年20岁，是一名大二学生。父亲是生意人，母亲是全职家庭主妇，有个姐姐已经出嫁。本来家庭幸福，可是，刚放暑假，就接到母亲的哭诉电话，我急忙赶回家。
我拿过离婚证一看，是昨天下午的日期，我忙拉母亲在沙发上坐下，抽张纸巾擦干她脸上的泪。“你爸跟我提离婚有一段时间了，你姐嫁得远，又刚生了孩子，你要上学，我不想你们担心，所以一直瞒着。
昨天他回来之后，就像发了疯似的，硬拉着我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
“究竟为什么呀？”我妈总是这样，话说不到点子上。遇到事也拿不定主意，一辈子被爸牵着鼻子走。
从我懂事起，我更像我妈的家长，爸不在家的时候，遇到事，都是我给她出主意。有个北大网红在一个脱口秀节目里调侃她妈是她带大的，我当时听了特别有共鸣。
“离婚手续已经办了。你们的离婚协议书呢？财产是怎么分割的？”刚好我大学读的是法律，出于专业本能，我追问母亲。
“你爸说，他做生意钱都亏没了，还欠着人家的几百万的债。离婚是为了我们娘俩好，债他背了，这套老房子也准备卖了，还能住到下个月底。”
“那他如何安置你？”
“他让我回娘家住。说等他还清了债，把房子买回来之后再接我回来。”
02
说实话，看我妈哭得泣不成声，我除了可怜她遇人不淑之外，心里没有激起太大波澜，我太了解爸妈这对夫妻了。
我妈18岁不到就嫁给我爸，生了我们姐弟俩之后就一直在家里做饭带孩子，单纯善良，对我爸言听计从，属于那种被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人。
而我爸呢？初中还没毕业就到社会上摸爬滚打，打过各种各样的零工，做过各种各样的生意。狡猾得像一只老狐狸，他是那种把人卖了还能让人帮他数钱的主。这两个人做夫妻也算是性格互补，才能相伴二十多年相安无事。
我凭直觉感到这件事情没爸说得那么简单，于是决心自己将它查个水落石出。姐姐刚生了孩子没多久，我建议母亲到姐姐那里帮她带一段时间的孩子，照顾照顾她，顺便自己也散散心。
母亲欣然接受了我的建议，收拾好行李，第二天就出发了。打发走母亲，我就开始了自己的侦查行动，并为这个行动命名为“猎狐行动”。
我首先上网下载了一个用手机号码就能追踪到定位的手机软件，然后输入父亲的手机号码。显示的定位是我们镇上一个建成不久的花园小区，我打了个的士直奔定位地点，坐在小区门口的士多店，压低帽檐在那里边喝汽水边蹲点。
晚上6:00，父亲的大奔缓缓驶出小区，副驾驶位上坐着一个戴着眼镜，四十不到的微胖女子。我忙叫了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
他们俩到了当地最大的购物广场，先去了一家韩国餐馆吃了烤肉，我悄悄地跟过去在门口看了看菜牌上的价格，心里更加笃定父亲弄欺骗母亲。
03
两人足足吃了一个多小时，父亲对那个女子非常讨好，小心呵护，我从来没见过父亲这样对母亲。两人饭后手拉手在商场里面闲逛，走到一家金店门口，女子被橱窗里金黄闪闪的首饰吸引。
父亲识趣地拉着女子进去，20分钟后出来，女子脖子上多了一条闪闪发光的金项链，脸上笑开了花。随后他们又进了一家女装店，在里面足足耗了一个小时，出来的时候，父亲手里多了三个袋子。
女子甚是满意，挽着父亲的手，还在他的脸颊上“叭”地亲了一口，父亲受宠若惊，当街搂着女子的脸颊在她的脸颊上也“叭”的回敬了一口，恶心得我差点连早饭都吐出来。
随后两人又进了一间高档鞋店，半个小时之后出来，父亲手里又多了三盒东西，直到晚上9:30，他们俩才心满意足地驱车回小区，我也“下班”回家休息。
至此，我可以肯定父亲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欠债。他是有了小三急于甩掉母亲，并且欺骗母亲离婚，让母亲净身出户。
从小到大，都是母亲在家辛苦照顾我和姐姐。父亲只拿生活费回来，即使回家跟我们也甚少交流，总是拿着电话打个不停。
我和姐姐对父亲的感情可以说远远不及母亲。母亲自从嫁给父亲，做了20多年的家庭主妇，虽然本事不大，可是毕竟有她在家里照料老人，抚育孩子，父亲才有精力在外面打拼事业。
母亲对这个家庭的贡献也是功不可没的，父亲怎么能一点不顾念20多年夫妻之情，把事做得这么绝呢？我发誓一定要为母亲讨回公道！
04
下一步我要查清第三者身份、父亲的实际财产、父亲给第三者的财产，如果第三者名下的财产被证明是父母婚姻存续期间购买的，那么也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有一半属于母亲。
第二天一早，我赶在7:00左右到达他们昨天出现的小区。7:30父亲的车开出来了，我连忙叫了一辆的士跟在后面，车开到镇上某局大门口停下。
女子下车和父亲道别，径直从大门进入，顺便还和门口保安打了个招呼，看样子像里面的工作人员。父亲把人放下之后就开车走了，我立刻拿出手机打给父亲，问他在哪里？
父亲有些心虚，支支吾吾地说自己在外面躲债。我告诉他自己放暑假回家了，并且告诉他母亲去了姐姐家帮忙看孩子。
他约我到一家已经废弃的工厂后面见面，我在附近磨蹭了半个小时，才按约定时间打的到目的地。父亲的车已经等在那里了，我坐上车子。
父亲抽着烟装作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对我说：“仔呀，老爸现在生意失败，欠着债，房子车子都要卖了还债。我跟你妈离婚是为了让债主不找你和你妈的麻烦。
幸好你现在已经读大学了，等你大学毕业出来就可以自力更生，你妈呢，可以回娘家跟你外公外婆一起生活。等我还清了债，然后收回了房子，就过去接你妈回家。”我默默听着，一言不发，就这么冷冷看着他表演。
我问他：“爸，我现在才读大二，学费生活费咋办？我妈从嫁给你就没有出去工作过，她没有生存能力的呀。”我还想给父亲一个表现责任心的机会。
05
“仔呀，马死落地行，我现在欠人家好多钱，自己都顾不掂自己。你呢，就边读书边打工赚钱养自己，实在不够了，找你姐找你外公外婆，他们都不会不管你的。
你爸我15岁就出来混社会讨生活了，什么苦没吃过，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过，还不是一样活下来了？你妈也才40多岁，去给人家做保姆或者清洁工，肯定也能养活自己，实在不行了就再嫁人吧。”
看着老爸一副无赖嘴脸，听着他嘴里推卸责任的话，我对他残存的希望彻底破灭。
“行，我明白了。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给同学发个短信，我自己手机没电了。”
父亲把他的手机递过来，我操作一番之后还给了他。他接过手机，笑着对我说：“那我就不送你了，咱们就此别过，我现在还躲着债，万一送你回家被债主看到了，我就跑不了了”。
“哦，不用，我自己走就行，你有事儿去忙吧。”我说着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头抬到最高，也没能阻止两行滚滚而下的热泪。
一回到家，我立刻打开手机，仔细查看了刚刚从父亲手机里传导到我手机里的通讯录，发现了一个名字“姚丽”。其他联系人备注都是姓名加公司名，唯独这个备注只有名字，和家人亲戚一个待遇，而我们家族里没有这个人。
我又把爸爸手机里面的联系人挑了十几个，挨个打电话，说辞都是一样:我爸生病住院需要跟他借点钱。当然钱是一分没借到，可是却套取了大量信息。
06
A说：“别开玩笑了，你爸这么有钱，哪里需要跟我借？刚刚在镇上买了一套房子，估计得上百万吧？”
B说：“不可能！麦老板上周刚从我这儿收走30万货款，你是骗子吧？”
C说：“什么病？老麦是不是在新找的科长老婆那里劳累过度了？哈哈哈……”
D说：“小子，转告你爸：大家合作好多年了，不要用这种花招来催债，下个月一回款就把那18万转过去。”
从这些庞杂的信息里，我得到了一些线索：父亲的小三叫姚丽，是某局科长。小区的房子是父亲花费上百万购置，现在还不知道落谁的名字。除了房子，父亲手头大约有30万左右的存款，40多万未收货款……
我决定先从姚丽下手，我上网浏览了一下姚丽工作单位的网站，然后买了点水果，两包烟，来到姚丽单位的保安室，谎称是王局长家亲戚过来找他，王局长叫我在保安室卫等他下班。
门卫的大爷信以为真，把我带进保安室。借着闲聊，我得知姚丽前几年离婚之后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是这个局里面某个科室的科长，平时工作雷厉风行，很得领导赏识。
而且姚丽最近一段时间交了个男朋友是个老板，有意再婚。男朋友经常开着辆大奔接送她上下班。打听到想要的信息，没等下班我就赶紧找个机会溜走了。
我上器材店买了两个针孔摄像头，来到父亲和姚丽同居的小区，在楼下打探到他们居住在B栋1603，趁家里没人，我上去把他家的猫眼替换成针孔摄像头。
07
我又买了一盆观赏植物，把另一个针孔摄像头安装在观赏植物中间，然后冒充花店小弟，以父亲的名义送到姚丽的办公室，把摄像头正对着姚丽。
做完这两件大事，我回家打开手机监控，随时关注事态发展。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收到了大瓜。父亲和姚丽回到家中后一起煮饭，姚丽买了菜回来在厨房忙活，父亲在旁边打下手。
本来吃饭的时候两人还是好好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饭还没吃完两人就吵了起来，我赶紧调大摄像头的音量仔细听。只听姚丽说：“想结婚就要拿出一点诚意来，要么把这套房子名字改成我的，要么拿100万做彩礼，手里没钱哪来的安全感？”
父亲压抑着情绪哄道：“房子不满2年过户，税费很高的，不划算。再说我也没有说不给你100万，我们找一个中间人，放在中间人那里，等孩子生下来了再给到你手上。”
紧接着姚丽又提高了嗓音：“那你就是信不过我了？家务事找一个外人来做见证，丢不丢人？你既然信不过我，还结什么婚？那我们分手好了，我明天就去把孩子打掉。”
父亲还想辩解几句，那姚丽转身进入房间，“啪”的一声巨响，关掉房门。半个小时之后，姚丽就带着自己的行李离开了，父亲怎么哀求都没能拦住。
连续两天，姚丽既没有出现在办公室，也没有出现在父亲新家。
这两天，父亲在家犹如困兽 ，抽着烟在屋里走来走去，心烦得见到什么踢什么，反复打电话都没人接听。
08
第四天，父亲终于按捺不住，跑到姚丽的办公室，一开始是哀求姚丽和好。后来姚丽拿出一张纸拍到父亲面前，父亲看到那张纸脸色大变，竟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蹬腿痛哭。
“谁让你打掉我的仔？你这个狠心的女人！分手就分手,把钱还给我。”姚丽一听脸色也变了,大声训斥他:“你这个骗子，比我大十几岁，又没什么文化，想娶我却什么都不肯付出，想空手套白狼啊？
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什么钱我不知道，我没拿你的钱。你赶紧走，不要影响我工作，再闹我就报警了。”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镜头里间中进来一两个人劝架，可是根本劝不住。父亲就像祥林嫂，抓住了过来劝架的人就喋喋不休地跟人家说：他在这个女人身上花了多少钱，这个女人薄情寡义，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私下打掉了他们的孩子。
围观的人里面都是姚丽的同事，劝架过程中明显偏帮着姚丽。有的说谈恋爱谈不拢是常有的事，大家好聚好散，这么闹下去就太失体面了。
有的说人家跟你好了一场，给你怀过孩子，恋爱时候送女方的礼物，你一个大男人也有脸往回要？就算给女同志的补偿喽。
七嘴八舌好不热闹，反正就是没有一个帮父亲说话的。最后进来一个人，像是领导，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周围人介绍说这是王局长。父亲又拉着王局长，喋喋不休地诉说自己的委屈。
09
王局长好言安抚他两句后，就把父亲带出了姚丽的办公室。半个小时之后，父亲从姚丽的工作单位开车离开了。我正在思索，那个王局长说了什么把父亲打发走的。
母亲打来电话问父亲回家没有？担心父亲一个人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我听着母亲的絮絮叨叨，心里为母亲感到可悲。只好安慰她一番，让她别担心，照顾好自己。
晚上七点多钟的时候，我出门打包个外卖当晚餐，回到家一打开手机，就看到姚丽办公室里辣眼睛的一幕:办公室的待客沙发上,姚丽坐在王局长的大腿上，王局长一手搂着姚丽，另一只手拿着姚丽今天早上给父亲看的那张纸。
我马上跟打了兴奋剂一样，调大音量，竖起耳朵仔细听：“当初就是想留下这个孩子才让你找个老实人接盘，把孩子生下来，你怎么找了个这么难缠的主？”
姚丽边抹眼泪，边委屈地说：“那人家想，要找肯定找个有钱的，就算将来离婚，也能分他一半家产。谁知道这家伙就是个铁公鸡，只肯拿小恩小惠来打发我，大头不肯给。
现在这孩子打掉了，咱也不需要他了。我一定要分手！那个又老又丑的铁公鸡，我一刻也忍受不了他。”
“亲爱的，委屈你了，你为我做的牺牲，我不会忘记。这个孩子生下来，会成为薛某某扳倒我的铁证，上面说已经收到匿名信了，就是没证据。”
我听到这里，惊得下巴都要掉了。“那个铁公鸡的钱多多少少要退回一部分，敲他一笔算了。这次竞选区长，一定不能出岔子！我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王局长继续说。“嗯！”姚丽点点头，两人抱到了一起。
10
我顾不上吃饭，赶紧用电脑把这一段珍贵的视频复制下来，和这些天跟踪父亲和姚丽拍到的照片，父亲朋友的电话录音，全部整理好，以实名举报的方式递交到纪检委和警察局。
很快，王局和姚丽因诈骗被公安机关刑拘，得到了他们应有的处罚，在单位他们被开除公职，前途尽毁，父亲被骗的财物也被如数追回。
下一步我本打算让母亲起诉父亲重新分配婚内财产。谁知还没有等我行动，父亲就开始行动了，他去姐姐家跪在母亲面前，声泪俱下地坦白认错，交出家中所有财产。
当我看到姐姐发过来的父母抱头痛哭的照片时，我就知道，我妈肯定要第二次沦陷了。我打电话给母亲，用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不能争点气吗？为什么还要跟他复婚？他对你这么绝情。”
母亲在电话那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你爸知道错了，他把财产全部交给我，说这辈子再也不瞎折腾了。 我们毕竟20多年的夫妻，我舍不下你爸。”我没再说什么，默默挂断电话，心里不知是悲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