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出身名门世家,深受传统儒家思想教化。
15岁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遭丈夫冷落。
18岁产下长子。
21岁随丈夫海外游学,再孕,被丈夫遗弃。
22岁异国产子,同意离婚,成为中国离婚第一人,开始发奋学习。
27岁回国,在大学教授德文。
28岁,出任上海女子商业储蓄银行副总裁及云裳服装公司总经理,渐成乱世商界的巾帼枭雄。
31岁,前夫意外去世,帮助领尸体料理后事。
53岁,再婚过上幸福生活。
88岁,与世长辞。
她就是张幼仪。
你可能没有听说过张幼仪,但是你一定知道他的第一任丈夫——徐志摩,读过他的浪漫诗篇《再别康桥》,听过徐志摩林徽因陆小曼千丝万缕的感情纠葛,却对原配夫人张幼仪知之甚少。在冬日的一个午后,我读了张幼仪的口述自传《小脚与西服》,深深被这个“小脚”女人的坚韧和智慧打动,被她打破桎梏实现自我的奋进精神所震撼。她不该是徐志摩的原配夫人——张幼仪,她是她自己,是一个被命运无情蹂躏却始终坚强不息,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在混沌乱世活出万丈光芒的张幼仪。
出身名门家教森严 西学初染幸免于三寸金莲
1900年,她出生在宝山县的一个大合院里,家里排行第六,虽然家中孩子已然较多,父母却仍然疼爱有加,不乏期许,取学名“嘉玢”,“嘉”有美好优秀之意,“玢”是上等美玉,小名幼仪,也是此后她每天都用的名字。“幼”有善良的意思。“仪”表示端庄、正直。祖父曾任清朝高官,家境优渥,父亲是誉满乡里的医生,母亲在家相夫教子。张幼仪从小深受传统儒家思想的耳濡目染,如一定要尊敬长上、循规蹈矩。所受的教育也是三纲五常、三从四德之类的封建礼数。家里有十二个孩子,八男四女。可是她母亲总是告诉人家,她有八个孩子,因为只有儿子才算数。儿子将来要继承香火,而女儿以后会出嫁,挑起夫家的责任。
幸而,她成长于一个变动的年代,封建思想固然仍在,但西学也已悄然流行。虽然家里的女孩子们还桎梏于传统的儒家教育中,但男孩子们却已得到了西方教育的熏陶。参照当时涉足仕途的条件,父亲不仅要求家里的男孩子们要具备扎实的儒学底子,还需接受现代西学的训练。家中的二哥和四哥从九岁或十岁起,就到上海广方言馆分别学习德文和法文,后来先后去日本名校求学归来后也逐渐开创了不凡的事业,成为业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四哥喜欢深思熟虑,头脑冷静。二哥则是聪明过人,满脑子梦想,教导张幼仪不管外在如何都要尊重自己内心的感受,这点和家里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所以,当听到张幼仪被母亲强制裹足疼得嗷嗷直叫的时候,二哥告诉母亲不要再折腾她了,当母亲质问若将来没人肯娶这个大脚姑娘该怎么办时,二哥接腔:“要是没人娶她,我会照顾她。”当时二哥才十七岁,可是从小被教导得言而有信,母亲就动了恻隐之心,把阿嬷叫来帮忙松绑。从那天起,张再没缠过脚,幸免于三寸金莲,为以后张幼仪走进一个崭新、广大、开阔的世界提供了有力的支撑。
低眉顺眼欲做贤妻 却从一开始便被嫌“土包子”
在张幼仪13岁那年,爸爸妈妈在她放假从女子师范学校回家的时候,把她叫到客厅,交给她一只小小的银质相片盒。她打开盒子,瞧见一张年轻人的照片,他的头大大的,下巴尖尖的,还戴了副圆圆的金丝边眼镜。爸爸想知道我对照片里那个人的看法。她转向爸爸,小心翼翼地表示没意见。因为根据中国当时的传统,情况就是如此:她要嫁给家人为她相中的男人。她一次知道了丈夫的名字:徐志摩。是四哥帮她相中的家境殷实颇有才气的男子。
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情窦初开的张幼仪仍然憧憬爱情期待婚姻。她认为这种婚姻并不表示夫妻之间没有爱情,只是他们的爱情是婚后才来的。她以为只要先对公婆、夫家和配偶尽义务,爱情自然就会跟着来。作为家里第一个女孩子的婚事,全家上下尤为重视,六哥还专程被派去欧洲监督嫁妆的采购,并把多得连一列火车都塞不下的嫁妆送到了夫家,回来对家里人说幼仪未来的丈夫才气纵横,前途无量。四岁从名师学古文,十一岁进入西式学堂,十五岁的时候已俨然是个成人学者,他父母希望他到北京读几年大学,再到国外深造,以备将来回国后到政府或他父亲待的金融界谋出路。张幼仪听了很是心动,以为将要嫁给一个和二哥四哥一样思想先进却不失传统,拥有一套坚定价值观的男子。她期许他负笈海外,回国以后在政府部门里谋得一官半职,光宗耀祖。
孰料,这场婚姻从一开始便是一个笑话。她和徐志摩结完婚,在婆家住了几年以后,有个佣人告诉她徐志摩第一次看我她照片的情形:他把嘴角往下一撇,用嫌弃的口吻说:“乡下土包子。”所以,徐志摩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张幼仪,只是当时还不敢反抗传统。所以听从父命与她结婚。所以从新婚之夜起,虽然两人在床第间很自然地成为了夫妻,但是沉默也就此展开。结婚几个星期后,徐志摩就离家前往天津北京求学,偶尔归家也是对张幼仪不理不睬,从未正眼瞧过她一眼。张幼仪在公婆家晨昏定省,悉心侍奉公婆,还会经常被邻里和佣人嘲笑“大脚”,日子过得戚戚然。在张幼仪产下长子阿欢之后,家里的子息问题算是得到了解决,徐志摩就得到父母许可负笈海外了。
丈夫海外求学恋缪斯女神 她身怀二胎被逼“离婚”
在丈夫海外求学的两年多时间里,张幼仪在家讨好公婆,抚养幼子,还请了一位老师在家学习,希望可以多学习点知识,拉近和丈夫的距离,获得他的认可。但是丈夫一直没请她去,在家书中也是偶尔才在结尾提一下她和儿子。后来在张幼仪二哥的强压下,徐志摩才来信邀她前去团聚。在长达三个星期的颠簸旅途,张幼仪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丈夫,可是一眼即心寒:“因为他是那堆接船人当中唯一露出不想在那儿的表情的人。”
再见,依然是冷若冰霜,再见,依旧是百般嫌弃。跟朋友在一起高谈阔论的徐志摩,在家里面对张幼仪的时候总是不理不睬,除了肉体,他对她日渐疏离,张幼仪怀疑丈夫在外有了喜欢的人,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徐志摩当时在剑桥大学遇到了缪斯女神林徽因,视之为灵魂伴侣。所以在张幼仪告知其怀孕之事后,徐志摩让她马上打掉,张幼仪怕打胎出意外,徐志摩却冷冰冰地答道:“还有人因为火车事故死掉呢,难道 你看到人家不坐火车了吗?”说完就没耐心地别过脸去。后来遂又提出离婚,在张幼仪没有立马答应的情况下索性扬长而去,留下怀有身孕语言不通的张幼仪不告而别。
万念俱灰的张幼仪投奔了在巴黎求学的二哥,在横渡英吉利海峡的那条船上,她这辈子第一次做了违背徐志摩意思的决定:把孩子留下来。她不想逃回中国靠大家的怜悯度日,我她想起打小就学到的关于“志气”的教训,打定主意要留在欧洲, 想办法凭自己的力量抚养小孩。在产子后不久与徐志摩签订了离婚协议,徐志摩急匆匆地表示必须立马签字,因为林徽因马上就要回国了,张幼仪同意在文件上签字的唯一理由却是:我在法国就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只凭过去的价值观行事。
铿将玫瑰几经风雨华丽转身绽万丈光芒
张幼仪把自己的一生看成有两个阶段:“德国前”和“德国 后”。去德国以前,我凡事都怕;去德国以后,我一无所惧。在德国之前,张幼仪还活在传统的三从四德观念里,将人生所有意义寄希望于丈夫,去德国之后,张幼仪女性独立意识开始觉醒,决心依靠自己的力量开拓出一片新天地。照顾幼子、学习德文、就读裴斯塔洛齐学院,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国度里,张幼仪开启了全新的人生篇章,完成了从旧时封建妇女到新时代留洋女性的华丽蜕变。
在幼子生病夭折后不久,张幼仪回国了。徐家二老对这个知书达理的儿媳妇是百般满意又万分愧疚,所以家里的很多事情也愿意听取张幼仪的意见,即便是徐志摩与名媛陆小曼结婚也是二老在得到张幼仪首肯下同意的,阿欢也交给了张幼仪让她按照自己的方式抚养,甚至把财产分成了三份,一份给徐志摩和陆小曼,一份给张幼仪和阿欢,一份给他们自己,可见他们对张幼仪是多么地信任。
在上海落脚后,张幼仪开始大展拳脚,在乱世活出了万丈光芒。先是在东吴大学教授德文课,后又出任上海女子商业储蓄银行的副总裁,凭借非凡的胆识和才干,迅速扭亏为盈。同时兼任云裳时装公司的总经理,依靠着独特出众的审美和前卫大胆的搭配,云裳迅速成为大上海炙手可热的服装店,顾客可以向别人夸口说“我这衣裳是在’云裳’做的。”谁能想到当初那个被丈夫嘲讽土包子的女人,现在已然成为整个老上海服装时尚的风向标,遂又涉足股票市场,后又投资染料、棉花和黄金,赚得盆满钵满,一时成为巾帼枭雄。
终遇爱情常感恩从容优雅度余生
对于徐家二老,她以干女儿的身份为他们养老送终。对于前夫,她为其认领尸体操办丧礼,还供养了一段他的遗孀。她对一切都心怀感恩,甚至对曾经给她带来沉重创伤的前夫表示感谢:“我要为离婚感谢徐志摩。若不是离婚,我可能永远都没办法找到我自己,也没办法成长。他使我得到解脱,变成另外一个人。”
在53岁的时候,张幼仪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爱情,是住在隔壁的一个离异医生,她咨询儿子的意见。儿子回信:“母孀居守节,逾三十年,生我抚我,鞠我育我,劬劳之恩, 昊天罔极。今幸粗有树立,且能自赡。诸孙长成,全出母训。……综母生平,殊少欢愉。母职已尽,母心宜慰,谁慰母氏?谁伴母氏?母如得人,儿请父事。”字字情真意切,爱母之心让人潸然,张幼仪用自己的身体力行,培养出了一个多么懂事多么杰出的儿子啊!自此,张幼仪度过了近20年的幸福婚姻生活。
在丈夫去世后,张幼仪移居美国与儿孙享天伦之乐,88岁高龄时安详离世。
“不谢东君意,丹青独立名。莫闲竹叶淡,终久不凋零。”张幼仪看似柔弱难当,实则自有风骨。从一代文豪的弃妇,到叱刹风云的女子,她用自己的聪慧和坚韧,走出了属于的潇洒人生,活得精彩,活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