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04

听道长讲故事,总叫人生出无限遐想,大概是因为他声音低沉但目光却高远。

二十四岁的时候,我和你总要过一过“无为”的日子,其实就是懒得冠冕堂皇。在家时瘫倒在床上,你玩手机,我要装模作样的练个琴才不肯跟你一样颓废。一个音一个音的扒愣,不成曲调,烦得你躲去沙发上。

兜个大弯汇合两三个好友,然后满世界乱跑。去每一个景色好的处女地,走丢在世界地图上。穿最大胆的裙子,化走秀一般的妆,拍照修图。吃到扶墙而起,喝醉了在路边放声歌唱,然后在不同纬度的阳光里睡懒觉。

三十四岁的时候,跟你在城市的路灯下,风露间立中宵。我掉进了钱眼儿里,带着点俗气的小市侩。每天盯着股票支付宝,越来越财迷。整日呼啸着穿行与地铁与车流,你赚钱养家,我赚钱只养你。瞄准空隙就偷偷出去旅行,去有海的地方,同老人们一起溜弯儿,躲闭严寒,得意满满的提前做一次候鸟。

四十四岁的时候,我要寻一处院落,在门口种下一棵树,枝繁叶茂又好养活的那种。我不弹古筝只奏琵琶,犹抱琵琶半遮面,心机的掩盖我已有皱纹的眼角。至于你嘛,二十岁时就有的皱纹,此时已是欲盖弥彰。风起时给你弹一曲秦淮景,看你在我咿咿呀呀的声音里作漆器,又或是酿一坛星光。趁我风韵犹存,趁你两鬓微霜。

五十四岁的时候,我要抓着你暮暮朝朝。生怕这一生中,再没几次能一起看月色清清浅浅细细悄悄。我再拨琴弦,记得的都是旧时候故里的曲调。庭院中的树亭亭如盖,阡陌上的花岁岁相同。它们都会活得比我们久,我天天给他们讲故事,讲道长和妖孽,百年之后,庭树就有了个甜美的秘密。

六十四岁,我们比谁黑色的头发多。七十四岁我们一起庆祝迈过了“坎儿”还能再活十年,八十四岁我们比谁活得短,输了的人得自己吃饭。

直至今日,我从来都没有面对未来的勇气。更别说想象着自己老去。地阔天高,长路萧萧,总免不了霜雪满袍沉浮随潮,我又怎么敢相信这世上避得开物是人非,躲得掉残败潦倒。所以,即便是与你,我也不说偕老,风华趁今朝。

你笑着坐在我对面,声音低沉目光高远。我就多了些憧憬与向往,这漫长的一生仍让我慌张,可若是一夕老去,能同你一起,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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