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火炉

在我的记忆里,我家的火炉总是烧得特别旺。                                                                                                                        火炉安放在堂屋的左后角落里,那时的简易火炉是母亲每个冬天的临时作品。母亲用十几块火砖围成了一个正方形火炉,点燃了的火炉,点燃了我们童年寒冷的日子,也点亮了我们童年的生活和那些温暖的记忆……

冬天的早晨,母亲总是第一个起床,寒冷冬天的日子就从母亲点燃火炉的那一刻开始,升腾起的浓烟,木柴燃烧后发出的爆烈声和母亲频频的叫唤声扰醒了酣睡的我们,把我们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拉"了出来。穿衣,洗漱,吃完早饭去上学。

傍晚放学回家,来不及放下书包,就蹲在火炉边抱着熊熊的火烤,把两只冻得通红的小手伸向摇曳的火苗,冰冷的手指一下子适应不了高温的亲近,有点痛,有点麻。我抬起头,刚好与母亲的目光撞在一起,我"扑哧"一声笑了,“傻丫头,笑什么?!"“妈,你眼睛里有两团火,在飘呢!"“你眼睛里也有啊!"说完我们母女俩哈哈大笑起来。我放下书包,坐在母亲的旁边做作业,每做一会儿,我就把一只手伸向火炉,木柴燃烧释放的热量通过空气的媒介传导给了我。

星期天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我们可以赖床,可以无忧无虑地呆在火炉旁谈笑,和几个玩伴做游戏,可以望着邻居的叔叔伯伯们坐在火炉边和父母闲聊而傻笑。有时,我一个人坐在火炉边,望着烧得噼噼啪啪的的柴火发呆,看着木柴一寸一寸地变成红色的木炭,然后又一点一点地化为火星升腾到空中而熄灭变成白色的灰尘,飘飘摇摇往下落,落到桌子上,落到椅子上,落到我的头上、身上,甚至眉毛上,看着悠悠飘落到我的袖子上和手上的白色灰尘,我哈了一口气轻轻一吹,它又飞回到火炉里去了。无聊时,我总是一个人重复着这样简单幼稚的动作,打发火炉边寂寞无聊的日子。

母亲是外公唯一的女儿,因此外公大部分时间住在我家里,那时外公七十来岁,冬天他常常穿一件黑色的长棉袄,戴一顶酱紫色没有帽沿的绒毛帽子。外公脾气好,我老缠着外公给我讲故事,外公为了应付我又给我讲那个老掉牙的笑话故事:四个老头围坐在火炉边聊天,一个老头说他昨天烤火时没注意鞋子烧了一个洞,坐他旁边的一个老头瞅了他的脚一眼,满不满意地说:"鞋破了。"“鞋"和“还"在华容方言里是同音词,老头听成了“昨天破了,今天还破了"的意思,所以没在乎,等到发现他的脚发烫了才知道鞋子又烧了一个洞。而他旁边的老头儿则不紧不慢地说:"我说了鞋破了!“……这个笑话故事外公尽管讲了很多遍,但还是逗得我哈哈大笑,我摇着外公的两腿,撒娇说:"外公,还跟我讲别的故事嘛!”“外公没有读书,不会讲故事,只会干农活。"外公懒得跟我讲故事,总是找这样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搪塞我,我撇着嘴,老大不高兴,外公在一旁嘿嘿直笑。

没有了外公的故事,我总是坐不住,拿着火钳在火炉里捣鼓着,捣得火炉里冒出呛人的浓烟绕满了整个屋子,像个撒欢的猴子满屋乱窜,外公呛得干咳起来,抢过我手中的火钳把被我捣鼓得乱七八糟的木柴摆放好,底下刨一个洞,用吹火筒吹了两下,一会儿那乱舞的猴子就像谁拽住了尾巴,乖乖地缩回火炉里去了。外公说:“人要忠心,火要空心,一堆实心木头哪能烧得燃。"“外公,空心就是氧气充足,老师说的。"我骄傲地说,“知道还瞎捣,去到外面拿些柴来了,把火烧大些,外公老了,怕冷。"外公拿起他的长烟杆,在凳脚上敲了两下吩咐我说,我起身到外面去取堆放在屋檐下的干木柴,学着外公把木柴横七竖八地码放在火炉里,叫做添柴。我用吹火筒朝火的根部猛吹,空气从我嘴里吐出来,经过楠竹细小的通道气流增大,“呼呼"几下,星星之火又燎燃了,一阵黑烟之后又燃起了红红的火光,有一根燃烧的圆檀木在高温的炙烤下把它还没有晒干的水份一下子全部挤了出来,末端"哧哧“地冒着细细的水泡,然后慢慢变着热汽混和着轻烟一同升腾并弥散到空中,而有时,一阵风从门缝里窜来,把烧得旺火覆倒随即又立了起来,像个调皮的小孩。

我喜欢冬天的一炉旺火,火的热量通过空气的媒介传递给我,身上和心里都暖洋洋的,在那些寒冷的日子里,总有外公陪伴着我,我喜欢看火炉边外公悠然吸着长烟杆的样子;我喜欢看火光下外公笑成菊花的脸;我喜欢外公无所事事坐在炉边打盹的样子和哼着小调怡然的姿态,我会望着外公而“吃吃"发笑。我也喜欢看母亲在火炉里把小炒锅放在鼎架子上炒菜做饭,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我还喜欢看熊熊的火焰舔着锅底的那般温馨,望着跳跃舞动的火苗,我两手扶在膝上安静坐着,有暖流涌入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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