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与花

        先生爱花，尤爱种花。家里大大小小几十个盆，塑料的，陶瓷的，泡沫盒子……各种材料、各种款式的盆都被他精心种满了各类植物。红的花、绿的叶，从草本到藤本再到木本植物，从清雅的茉莉到耀眼的玫瑰，再到红菜苔脱离掌控变成了古诗中被儿童追逐疾走的蝴蝶藏匿踪迹的菜花。小小的阳台成了先生在这都市钢筋水泥丛林中的一方辛夷坞，也是他消磨时间，放松精神的一方小小天地。

      与他相识之初，每每等他下班回到家中之后，换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阳台欣赏自己的杰作，浇浇水、松松土、拔拔草，慢慢悠悠做这些的同时还要给电话那头的我来一段现场直播：新买了两株海棠种下去啦；茉莉开始发芽了；辣椒长出来了，等可以吃了你就亲自来摘。(大约是自己种得辛苦，外加产量不高，这几株辣椒尤为金贵，所以必须我“亲自”来。说来还真是的感谢彼时还不是男朋友的先生看重，认真脸。)而等他欣赏完了，也才会继续我们下一步的安排。我时常逗他：大约这满阳台的花花草草才是他的真爱，不然怎么回家就往阳台冲呢？他也只是腼腆地笑笑，不置可否。

      等西藏之行已成定局，放心不下的仍然有他精心护育的花草，担心他们过不了漫长的夏季，于是临行前，他将盆中的泥土一个个地浸足了水，还拜托邻居帮忙照看，甚至忍痛割爱让同事拿去一些，才稍稍放心地踏上征途。当然，先生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说让我亲自来摘辣椒，就不会自己动手。去西藏之前，辣椒也顺利变红，成为我手中的佳肴，然而不仅如此，摘辣椒的时候还隆重地拍了照片以作留念。此种架势，应该和新闻中经常出现的一些领导植树节亲自种树，然后拍照上新闻的待遇差不多吧。能与先生亲手种植的辣椒合影留念，倒也成了我的幸运了呢。

        而后先生就到了西藏，若是按照我的脾气秉性，给自己收拾出一个干净整洁的窝来便也作罢，毕竟半年时间也不算太长。而先生却自有自己的讲究：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境遇下，或许两盆绿植便是自己寄托情致的所在。于是在异地他乡，又多了鸭掌木、绿萝、吊兰陪伴他。工作回家后，看看鸭掌木是否冒了新芽儿，往吊兰的瓶里扔两片阿司匹林帮助生根。这些许的绿色渐渐的与他一同扎根在青藏高原的腹地。

        我曾问过爱钓鱼的他为什么如此喜欢钓鱼。他的回答是：钓鱼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想，仅仅就专注在钓竿上了。仔细想来，养花和钓鱼对于先生来说算是为数不多的爱好中最为持久的两件事。钓鱼时，眼前只有这鱼、这钩，心中期盼的是大鱼上钩时的惊喜万分。而种花时，眼前就只有这花、这土，心中所想的便是他们发芽开花后的明艳灿烂。不同的事情却能如安慰剂一般，让先生从紧张的工作中抽离出来，得以短暂的轻快。

        如今与先生生活在一起，他爱养花的秉性倒是一点没变，经常性地买回一些老根，慢慢地培土养育，而我也时不时地拿回一些花草，不太熟练地操作起来。阳台上，石竹移盆之后开得热闹起来；吊兰因为放了鸡蛋壳而越发翠色欲滴；蔷薇到了拔节的时候，总让我担心盆太小而容不下它。而如今，先生下班回家后，再也不是一下子就窜到阳台上去了，而是先与我聊聊天——一边吃饭边谈一谈工作，话一话家常，尽管天色渐晚，阳台上没有灯，但是他明白，我会在他养花种草的时候，点一盏灯，为他照亮这一方小小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