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公出差已一月有余,女儿在外地求学,常年住校,按说,苏浅早已习惯了独处的日子,可是,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她总感觉屋里寂静得让人有点恼火。
此时此刻,苏浅无聊到无所适从,烦闷焦灼,她从客厅走到卧室,又从卧室踱到厨房,只见黑暗里,那油烟机上的指示灯幽幽地闪着微弱的小蓝光,看起来是那样的令人生厌,苏浅干脆把电源直接拔掉了,周围便回归更深的寂静。
她在炉台边站了一会,又漫无目的地回到书房,随意地从书柜里抽出一本书,打开,合上,放回去;再抽出一本,打开,合上,又放回去。
最近,苏浅怀疑这莫名的慌乱,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中年焦虑”或是“更年期”前兆?苏浅使劲甩甩头:“更年期,这三个字一度认为离自己十分遥远,40岁生日还没过,哪来的更年期。”这么想着,苏浅双手插进发间,揉搓着海藻般的长发,似乎竭力在摆脱即将变老这个梦魇的纠缠,之后便踱到窗前,深深地来一个深呼吸,便托腮远望,她希望窗外清凉的夜风能稍稍抚慰今晚莫名的焦躁。
透过窗户,月色清凉如水,撒到她瘦削的肩头上,清秀的面庞上,楼下栀子花正在肆意盛开,借着清风,传来隐隐约约的花香:“莫名起惆怅,明月慰我心”,苏浅喃喃低语,似乎心底的忧郁真被月色冲淡几许……
可能今晚出奇的安静,她突然想到李白的诗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为应情应景,都应该来一杯清酒。”随即,苏浅转回客厅,客厅的灯并未全开,苏浅喜欢在安静的夜里,只开着壁灯,在柔和低调的光线里让所有的心事氤氲开来,然后慢慢沉淀。
她走到精巧的酒柜旁边,为自己斟了一杯红酒,然后轻轻摇晃,如丝如绸的红色便在她的注视里流淌开来,在黄色灯光的映衬下,红色的液体在晶莹剔透的酒杯里轻轻摇曳,苏浅的思绪也变得有些缥缈,将酒杯送至唇边,轻嗅,幽香淡淡,轻呡,酸甜的果香被一股浓郁的酒香裹挟缠绕,挑逗着味蕾,一路欢快地穿过咽喉,最后,这红色的液体便暖暖地精准地抵达胃肠,渐渐回归安宁,不再嬉闹。
几杯下去,苏浅不知是因为月色,还是酒意,神志有些恍惚,眼神有些迷离,最后,索性任由自己的身体陷进客厅柔软的沙发里……
2
"铃铃铃铃,铃铃铃玲",一阵阵急促的闹铃声响起,苏浅便被惊醒,头有些昏昏沉沉,估计是因为昨晚的酒精再加上做了一夜纷乱的梦,睁看眼,抬起手腕,手表的指针已指向7:30,低头,苏浅一看才发现,原来昨夜没回卧室。
“昨晚怎么啦?居然就在沙发上睡了一晚。”疑惑中,苏浅闭上双眼,似乎还没彻底回过神来,须臾,苏浅有些清醒,恍恍惚惚想起昨晚的某些细节,然后猛然起身:“今天单位大会,领导三令五申不许迟到,我的天,上帝救我!”
苏浅急匆匆跑进卫生间,简单洗漱之后,便用一个发带将棕褐色的落肩长发随意一挽,极速换完衣服,把化妆包塞进背包,踩上两只高跟鞋,顶着一张素脸便冲出门外。
因为是上班早高峰,苏浅接连打了几台车,都没成功,再看腕上的手表,讨厌的秒针仍以它千年不变的速度滴滴嗒嗒,苏浅不免有些烦躁,左顾右盼,终于,一台红色出租车稳稳地停在苏浅脚边,开门——抬脚——落座——掏出化妆包,动作利索,一气呵成。
“ 师傅,麻烦到时瑞公司南门。”苏浅都没抬头看出租车师傅一眼,便开始化妆。
“妹子,上班着急,没吃早饭吧?”师傅透过后视镜用探询的语气问苏浅。
“没有,来不及了,起来晚了。”苏浅一心专注于化妆镜中自己,看那眉毛是不是画的高低一致,回答师傅的话也就显得漫不经心。
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几眼苏浅,目光中明显多了几分关切:“姑娘,工作再忙,也一定记得吃早饭,空腹工作,时间长了,就容易得胆囊炎,身体健康才是本钱,保养身体要从一茶一饭做起!”
“知道了,谢谢师傅!”苏浅的注意力仍在化妆镜里的自己。
……
不知不觉,车就到了公司门口,苏浅也完成了她那精致的淡妆,顿时眉目生辉,光彩照人。
“谢谢师傅!”苏浅扫码付款,同时习惯性地跟师傅微笑告别。
“请稍等一下,”说着,出租车师傅便下车绕到苏浅身边并递给她一个牛皮纸袋:“妹子,工作辛苦,但身体要紧,每天这个时候我都会遇到像您一样匆匆忙忙赶着上班的乘客,跟您一样吃不上早饭,所以我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备两份早餐,一份给我自己,一份给跟您一样的人,再见妹子!”
阳光下的苏浅一下子怔在原地,这时候她才来得及仔细端详陪她一路的出租车司机,蓝色的工装,蓝色的帽子,帽檐下的那双眼睛就如昨晚的那轮明月那般明亮,那般温暖,帽子里,能清晰看到师傅盘起一头乌黑的秀发。
原来这位出租车师傅看起来也就比自己年长几岁,而且是一位干练的女士,长得明眸皓齿,浑身充满活力。等苏浅回过神来,师傅已坐会她的驾驶座,发动引擎,苏浅赶忙冲着车窗跟师傅喊:“谢谢姐姐,您叫什么名字?”
师傅摇下车窗,回头一笑:“妹子,有缘我们还会再见!”汽车疾驶而去,瞬间不见踪迹,苏浅转身向工厂大院跑去,她突然感觉到,今天的脚步如此轻盈有力,连从身边经过的风都充满了香气……
3
到了办公大楼,或许因为今天苏浅来的比较晚,等员工梯的人并不多,电梯到的也很及时,苏浅快步进入电梯。
抬眼一扫,对面是负责打扫自己所在楼层的王姨,苏浅刚准备开口打招呼,慈眉善目的王姨便开口说:“是小苏吧,昨天打扫卫生间,我无意中听到你和你们办公室的小王说起,最近几天睡眠不好,晚上睡不好,不光影响你第二天的精神状态,时间长了,身体也受不了,心情也会受影响,我女儿年龄跟你差不多,有时工作压力大,睡眠不好,我就给她买点酸枣仁泡水喝,今早出门的时候想起你昨天说的话,就顺便给你带来一些,谁知道这么巧,正好在这遇到你了。”王姨眉眼弯弯,笑容可掬,苏浅本已明媚的心情估计现在能开出花来,还没来得及感谢,电梯就到了苏浅所在的11楼,王姨笑着对苏浅摆摆手,说:“快进去吧,要不来不及了。”那语气就像对上学快要迟到的孩子。
苏浅一阵风似地飘进办公室,会议竟然还未开始,同事们大部分在做会前准备,有个别听到苏浅进门的声音,微笑点头示意问候,没过一会,会议开始,苏浅尽管昨夜睡得并不安稳,但感觉精力却是前所未有的充沛,原本感觉枯燥无味的早会,突然感觉兴致盎然,让自己斗志满满。
4
会后,苏浅哼着欢快的歌曲,踩着轻快的步伐,到休息间给自己沏一杯蓝山咖啡,突然发现实习生李瑾坐在一个角落,眉头紧锁,满面愁容,对着手机屏,似乎跟什么人用微信聊着什么。
要在以往,苏浅肯定会悄无声息地离开,怕给别人带来什么干扰,但今天,因为心情明媚,便心生温暖,不自觉地到了李瑾身边:“怎么啦?小瑾?遇到什么事了吗?不介意的话,跟姐姐说说看,或许我会帮上忙呢。”李瑾面带难色,忧郁的口吻就像初春还未彻底开化的河流般凝滞迟缓,悠悠地说到:“其实苏姐,我来自农村,我能考进这个城市的重点大学,是我爸妈最大的骄傲,但是现在实习期满,能不能被咱们单位领导认可转正,就是我现在的一块心病,我也不知道,如果不能转正,接下来我该到那些用人单位找工作。”
苏浅一听这话,便索性坐了下来,对李瑾说:“以往的努力让你有了今天,实习期的努力,你也会拥有一个该有的结果,不论能否转正,迎接你的是幸运还是坎坷,只要你怀揣希望,心向光明,努力如初,直面生活,相信,快乐就会永远伴随你。”只见笼罩在李瑾脸上的愁云惨雾在渐渐消融,直至不见,或许是苏浅心底的暖,似春风拂柳,将李瑾郁积多日的忧伤一一吹散……
5
回到办公室,苏浅发现,共事多年同事的面孔比往日多了几分亲切,严肃古板的领导似乎也没自己想得那么让人讨厌,就连桌上摆放多年得绿萝也更娇翠欲滴,生机勃勃,于是,她开始在电脑屏幕上绘制今天开会领导布置的月度经营状况柱状图,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专注……
等到苏浅在电脑上敲下最后一行文字,夕阳已经像一个火红的大火球开始西下,落日的余晖透过落地窗,射在墙上,白色的墙壁有了斑斑驳驳的绯红,暖暖的,但又不过于热烈。
苏浅走出办公大楼,抬头,满天的晚霞如锦如缎,绮丽万千,她便决定步行回家,低头慢行,细细打量周围的一草一木,觉得周围数十年习以为常的一切是如此美好,一棵棵随时可以飘向四面八方的蒲公英浅笑嫣然,左一堆,右一簇不知名的小野花你拥我挤,开的热热闹闹……
到家后,苏浅给自己煮了一杯红枣茶,屏息凝神片刻,走进书房,找寻半天,摸索出很久没用的钢笔,翻出久违的硬皮日记本,写下娟秀而又温暖的文字:“暖,是相互感染,彼此承接;爱,是源自内心,代代相传;生命,就是在人世间传承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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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晚,苏浅没用王姨的酸枣仁,便早早有了困意,并很快进入一个甜甜的梦乡……
在梦里她看到了一块芳草地,哪里,绿草如茵,芳香浓郁,只见三三两两的人们,或停或行,或坐或卧,有的是至交好友,谈天说地;有的是恋爱中的男女,你侬我侬;有的手足情深,共忆往事;有的志趣相投,挥斥方遒。远处,几个孩童追逐嬉戏,天真无邪,还有几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慵懒地躺在摇椅里,享受着阳光的沐浴……
专题1:文海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