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用余生来弥补童年的缺憾

文|陈青砚

1

若是每一个孩童都有一个快乐、无忧无虑的童年,或许现在,每当夜晚降临时那一扇扇明亮的窗户后面就会少一声声无奈的叹息。

小时候,我家住在筒子楼里,整栋楼都是破破烂烂的,但是每家每户都有人住。一到晚上,整栋楼都是饭香缕缕的烟火气。

我们家的房子很小,我的屋子挨着母亲的屋子。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离婚,只是整天吵架,偶尔还会摔个锅碗瓢盆,时不时来个交响乐。我就坐在书桌前,趴着写作业,一动不动。外面的吵闹声,隔壁家的饭菜香味,碳素笔发出唰唰的摩擦声,紧紧咬住不发声的嘴唇,以及满脸滚烫的泪水,是我对我童年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没有之一。

再后来,他们离了婚,那座小小的房子里面剩下的只有母亲半夜时分混着酒气的一声声叹息和隔壁屋子里女儿湿透半面枕头的滴滴泪水。

童年的我软弱、自卑、怯懦,没有兴趣爱好。我唯一喜欢的就是学习,只有学习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母亲并不喜欢我努力学习,她觉得女孩子就该嫁个好人家,然后为了丈夫和孩子操忙一辈子。所以每次的家长回执单,我都会自己模仿大人的笔记签字,偷偷拿我妈妈的手机在家长群里查看、回复老师的问话。

后来,我上了大学,想拼命地融入这个社会,面对报名纸上“兴趣爱好”那一栏时,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水,最后庄重而深情地填上“无”。

我知道那一栏的每一个字,都可以窥透出每一个学生背后的家庭,看见那些学生的父母在过往十八年里在他们身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听见他们晚上哄孩子入睡的童话故事,看到他们默默注视孩子上学的目光以及那些父母偷偷种在子女身上的希望闪烁出的点点星光。

所以我拼命地学习吉他,手磨得出血泡,挑破了之后明天接着弹。我为的只是让那一栏上能出现一行字,不是一个“无”字。

我拼命地向前跑去,旁人只顾笑我说是要下雨了吗。我不答,抬头看天,是个艳阳天。我低头哂笑,只是我心里的那阵梅雨始终没过去。


2

我某天照镜子,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严肃,古板,不苟言笑,我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母亲的样子,冷清,凶狠。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懂与朋友如何相处。要么是过于冷淡,甚至事事都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做,动不动就乱发脾气,以至于把朋友推的越来越远;要么就是过于患得患失,担心自己哪一点做的不好的话,朋友就会慢慢远去,因此总是观察别人的脸色,揣摩别人的心意,最后往往是因为总戴着一副假皮囊,让别人感受不到自己的真心,慢慢生疏了。

那些时候,特别信奉一句话,“你若是真的了解我,那么你一定不会真的喜欢我的”。

现在看来,那时我是一直站在童年那个自卑小孩的阴影里,所以看见世间万物都灰暗、高大,难以企及。

之后的我磕磕碰碰,没有父母铺设好的道路,那就自己开一条山路。读了很多书,看了很多人,吃了很多童年吃不到的糖,走了很长无人问津的路,才走到这里。

有一天做梦,我又看见了小小的、自卑的、总是低着头的自己,站在一片黑暗里,孤独地哭泣着。我走近她,发现她真的好小啊,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她的头,牵起她的手,向远方飞奔。陡然间,看见前方有一处梨花树,雪白的梨花飘飘洒洒,自成舞蹈。我回头看那个女孩,发现她身形陡然抽长,变成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大人,眉目不似我这般生硬,反倒很妩媚。她对我眨眼笑着,突然快跑几步,飘向了那场花雨里,和洁白的花瓣撞个满怀,不见了踪影。我转身寻找,却只发现我站在一片云海里……

3

我还有个朋友,暂且叫他小A吧。他是个一米八几的男生,外表看来有种东北男人的强壮结实。

他有一份不错的职业,收入不少,但是几年下来,他却没存下多少钱。一次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只当开玩笑的问了一下,他却瞬间伤感了起来。

他给我讲述他小时候的故事。

小A的妈妈很强势,事业心强,主外,而爸爸在家里平时也是闷声不吭。财政方面,一直是小A妈妈主管。小A妈妈秉承男孩子就是要穷养的原则,在零用钱方面,一直管的很严。每当零用钱花光的时候,他也不敢向妈妈要,因为他妈妈总会骂他。

男生处在长个子的时候,本来就吃得很多。所以每个月最后的那段日子,他说他在路口看见卖煎饼的都不敢去买,总会经过长长的南街,跑到街尾的内家去买。只是因为便宜一块钱。

并且他说,他的家里并不穷,甚至是处于那时平均水平的上层。

他还说,那时候的男孩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都比着买衣服买鞋子买篮球。只有他,在一群年轻人里格格不入。好不容易在生日时软磨硬泡买了一个篮球,却是从货架最底层拿的。

他说,他的整个青春期都是在自卑中度过的。他那时就树立一个目标—以后一定要有钱。

所以他工作之后,每次一发工资就要买自己喜欢的东西,碰到就要买。他说他再也不要再留遗憾了,太难受了。

讲完他重重地闷了口酒,一言不发。

4

我问他,那现在呢。

他搓了搓脸,红着眼睛说:“我不恨我妈,我妈在柴米油盐中东拼西凑的钱现在给我在这里付了首付。”

各色各样的人过着各式各样的生活,大人们带着童年里的遗憾继续前进。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却是又各式各样的不幸。

我们这群大人中,总有人用余生来弥补童年的缺憾,而缺憾的尽头,总是父母亲倚门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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