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有=幸福?一座公馆两代主人家破人亡,只因没想明白这几件事

巴金的小说《憩园》讲的是抗战时期成都一家名为“憩园”的公馆新旧两代主人的家庭伦理和悲剧故事。

“憩园”是一座旧式公馆,是一座漂亮的大宅子,由前主人杨家老爷亲自绘图建造而成。后来,杨家几兄弟各自成家,相互感情也渐渐淡漠。本文主要人物之一杨家老三,不务正业,挥金如土,还在外面养了情人,后来与兄弟和妻儿都闹僵。杨家老爷去世后,大家不顾杨家老三的反对,将祖宅卖掉。而杨家老三,因为与妻子和大儿子反目,最终离家出走,流浪街头,暴毙身亡。

购买“憩园”的人叫姚国栋,是一个靠祖产生活的人。他为人热情仗义,却固执己见,总是从自己的角度去判断问题,丝毫听不进别人的建议。他丧偶后续弦一位善良贤淑的妻子,自认为对夫妻关系非常满意,然而他却根本不了解妻子的真实感受。同时,他还自以为是地把对前妻所生儿子小虎的溺爱当成一种教育,对小虎放任、纵容,最终间接导致了小虎的溺亡。

其实,不论在任何年代、任何国家,家庭和亲情都是永恒的话题。正像俄国大文豪列夫·托尔斯泰曾经说过的那样: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尽管本文的大背景是战时,但文中没有掺杂太多的时代背景。主人公的困惑在现代家庭中也普遍存在,好的夫妻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们应当留给孩子什么样的遗产?不能不说,这些也是现代人的困惑和好奇。

《憩园》在用词和叙事上有一种哀愁的基调,给整本小说铺上了一层忧伤的底色,令人读完有一种悲凉压抑的感觉。然而,正是这种淡淡的、隐忍的悲凉和充满悬念的写作手法,令人想要一口气读下去。

好的婚姻光有爱情是不够的,要能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去理解她/他

《憩园》的叙事采取第一人称的方式,以一位作家黎先生的身份来叙述他所见到和经历的故事。姚国栋是黎先生多年同窗。抗战期间,黎先生回到故乡成都,寄居在姚家的公馆,因此得以近距离地观察姚国栋的家事。

姚国栋的续弦妻子姚太太是一个出身中产知识分子家庭,经济上算不得富有,却美貌温和、知书达礼、热情善良、悲天悯人的女子。

“年纪不过二十三四,脸上常常带笑意,是一个可以亲近的、相当漂亮的女人。”这是姚太太给黎先生的第一印象。后来,作者很多次用“阳光”来形容这位女子的笑容。她一笑起来,脸上就“笼罩着阳光”,令人感到亲切和温暖。

然而,很快,黎先生就发现,爱笑的姚太太眼睛里似乎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哀愁。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年轻、美丽,嫁给了一个既有钱,又很爱她的丈夫,她还愁什么呢?

直到黎先生遇见了她的继子,也就是丈夫死去的前任太太留下的儿子,才慢慢揭开姚太太的心事。这个名叫小虎的男孩子十一二岁年纪,从小就被全家无限溺爱着,特别是他富有的外婆和舅舅。母亲去世后,外婆家赵家经常接他过去玩。而他在赵家,并不是学习文化礼仪,相反,经常赌钱,从不学习。

为此,姚太太非常发愁。一方面,继子小虎那个有钱有势的外婆家赵家不喜欢她,敌视她,老太太说看见她就会想起死去的女儿;另一方面,作为继母,她深深地为小虎的品性和成长担忧。由此可见,她是一个极富责任心的女人。

然而,身为丈夫的姚国栋,对妻子的担忧毫无觉察。他爱着自己的妻子,也爱着自己的儿子,却活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在他的心里,妻子应该是岁月静好、安享宁日,儿子应该是茁壮成长、前途无量。他似乎对这一切很有把握,而对别人的劝阻置若罔闻。“不是我做父亲的吹牛,小虎到外面去,哪个不讲他好!”姚国栋以不容置疑的语气继续着自己的理解。

面对姚国栋的刚愎自用,在规劝无果之后,黎先生发出了内心的慨叹:“我不能使他睁大眼睛,看清楚事情的真相;我不能使他了解他所爱的女人的灵魂的一隅。”

其实,姚国栋犯的错误,在很多人的婚姻里都曾出现。结婚只是一个起点。决定婚姻是否长久的关键因素在于沟通和理解。而夫妻之间,沟通是否有效又往往取决于一方是否能站在对方的角度来看问题。夫妻两人,原本就性别不同、出身不同、经历不同,如果不去考虑对方的立场,只是一味从自己的出发点来考虑问题,就会出现错位的情况。

正如阿德勒在《自卑与超越》中所说的那样:“对于每个人而言,世界从来不是客观的。我们感知到的事物,从来不是事物原本的样子,而是经过我们思维处理后的事物。”

“你根本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正是这种夫妻关系最难解开的一个结。

今年春节期间免费播放的电影《囧妈》在一开头就展示了这个结:徐峥扮演的徐伊万认为妻子很喜欢家里的一个台灯,然而,妻子却直言自己从未喜欢过这个台灯,一切不过是徐伊万一厢情愿的“以为”。

窥一斑而见全豹。对一件小事,他们之间尚有如此严重的理解偏差,难怪婚姻会亮红灯。

犯了错的父亲成为儿子最痛恨的人,可悲的是,命运没有给他们和解的机会

《憩园》里的杨家老三,婚后不务正业,败光家产,还包养了一个妓女出身的女子,在外租房。由于开销巨大,他动不动就回来跟妻子要钱、吵架。

因此,处在成长期的大儿子童年时代是在父母接连不断的争吵和母亲无助的眼泪中度过的,这在他幼小的心里种下了强烈的不满和敌意的种子。

大儿子长大一些以后,拥有了反抗的力量,这种不满就化作了行动。卖掉公馆后,已经工作的大儿子买了一处干净的院子供全家居住。杨太太和小儿子都希望父亲回来一起住,杨家老三也的确回去过。但是,由于大儿子的态度始终非常强硬,而杨老三也没能做到大家希望的那样在家安守本分,而是经常不辞而别跑出去。最终,他和家庭彻底破裂,成为了一名流浪者。

油画《俄狄浦斯在科罗诺斯》

杨家父子的反目有心理和社会两个层面的因素:

在心理层面上,心理学精神分析学派的创始人弗洛伊德曾提出“俄狄浦斯情结”,又叫做“恋母情结”,指的是儿子在潜意识里想要杀死父亲,取代父亲。当然,这种杀死不一定是身体上的,也可以是精神上的,外在表现就是仇视和敌意。

若是一个男孩在一个秩序正常的家庭环境中长大,与父亲的关系融洽和睦,那么,他的“俄狄浦斯情结”就会保持一种很微弱的能量状态,并一直“封印”在潜意识当中。然而,若是他的童年时期遭遇了原生家庭的心理创伤,特别是在暴戾的父亲和软弱的母亲这种组合模式下,他的“俄狄浦斯情结”就会不断膨胀,直到小男孩长大,拥有了反抗的力量,这种情结还会外化成真实的对父亲的报复等行动。

在社会层面上,《憩园》所处的时代是抗战时期,国家秩序处于混乱当中,伦理秩序也处于打破旧有伦理,迎接新式关系的一个过渡阶段。

在传统的中国儒家伦理秩序当中,父为子纲,为人子者必须绝对服从父亲,而父亲是家中的权威,说一不二。纵然父亲犯了错,作为儿子也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即便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有可能被视为“大逆不道”而遭到道德上的谴责,甚至刑罚。

然而,在经历过新文化运动等一系列反对旧式礼教的洗礼之后,家庭关系,特别是父子关系出现了比较大的变化。若是父亲犯了错误,儿子也一样可以指责甚至训斥。

杨家老三在离开家以后,先是在一座破败的大仙祠居住,后来,为了不连累重情重义的小儿子,又辗转到别的地方流浪,最终被拉去做苦役并染病身亡。他的大儿子血气方刚,内心依旧被对父亲的仇恨占据,因此对父亲的生死也是漠不关心的。

我在想,多年以后,当杨老三的大儿子心中的“俄狄浦斯情结”随着人生的经历和年岁的增长而大大弱化之后,回想人生,也许会有那么一天,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有过父亲,突然会怀念起从青少年时代就被仇恨掩翳的父子亲情,也许会觉得人生有失,希望能找回那份久违的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无处可寻了吧。

 世界上有一种毁灭最为令人扼腕,那就是因爱的名义

对小虎的情况,身为父亲的姚国栋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此对小虎的行为也没有进行更多的约束和规劝,而是任其发展。直到小虎和赵家的表兄弟出去浮水,再也没有回来。

我们常说,可怜天下父母心。然而,父母的爱若用错了,就是害。

《憩园》中,杨家旧人李老汉曾说,杨家老三小的时候,清秀、聪明,人又好强。杨家老爷顶宠他,事事将就他。这无疑为杨家老三日后的潦倒遭遇埋下了伏笔。“后来给朋友带坏了,把家产败得精光,连三太太的陪奁也给花光了。”

可以看出,杨家老三的人生没落,也是和杨家老爷的溺爱脱不了干系的。文中,作者也借着杨家老爷在临死前对杨家老三所说的话对主题进行了呼应:“我到现在才明白,不留德行,留财产给子孙,是靠不住的。这许多年我真糊涂!”

杨老爷临终醒悟,可惜为时已晚,他的溺爱已经害了自己的儿子。然而,他的话却留给读者深深的反思:两代主人都是富有的,却都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归根结底,我们留给子孙的应当是德行还是财产?他们都没有想清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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