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不好呀!
好多年了,我总是会想起自己给你讲题的那段时光,光阴里藏着的那些理综卷子、数学公式、古诗词......就算离开那个教室很长时间,我还是能记得。
写这封信其实是因为我想要给你讲最后一道题,一道我做了很长很长时间却没来得及讲给你听的题。讲完了,我就交卷。
1
我想我应该是在高三分班考的理综卷子上遇见的这道题,你笑得太灿烂了,我刚刚从培优班的高压中退出来,正在长呼一口气的时候,抬头见着的你。张扬刺眼,像是我一整个高中生涯都不会敢靠近的人。
正值分班,大家都吵吵闹闹的,班主任发了好大的火,拿了分班考的卷子来,让我们讨论订正。
可能是那些细节过于乏味,普通到即使被我好好珍藏了还是被岁月模糊。
一道生物的选择题吧,我和闺蜜正在讨论化学的时候,你和同桌争论得特别厉害。但是那个时候你的知识储备实在太过于匮乏,争论的时候一直没有能说出有根据的话,最后转头向我求助。
我的青春平凡而苍白,而你那么鲜活,稍稍不注意,一道题的空闲,你的色彩就拓落进了我眼前的风景里。
高三的第一个晚自习,我几乎给你讲完了一整张试卷,最后快要下自习的时候,你激动的拍了拍我的头,嬉笑道:“你真的好厉害呀!”。
你太作弊了,那么一个玩闹就让我失去了分寸,这题像极了生物老师特意写出来吓唬我们的基因推断题,最后的结果,概率的分母是五位数。让我以为我是得到了这样概率的幸运儿。
而你对于我来说就像Y染色体上携带的显性基因,即使霸道如毒瘤,对待女孩子总有他独到的温柔。在细胞分裂之始,就随着染色体默默远离,给予了女孩百分百安全的概率。
你太坏了。
不该总是逗我的。我将最后那一对性染色体的必然性当成了浪漫。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你释放的善意成就了我温柔的憧憬。
原来,百分百的概率有时候才是最残忍的。
很快,你就不是我的前桌了。你太闹腾了,班主任将你换到了前排,不参与每周的座位轮换。你拥有了无数个陪你闹腾的后桌,而你对每一个后桌都一个样。
见着你的时候是我体重的巅峰,又黑又胖。从小学起从来没有男孩子愿意和我一块玩的。即使这样我都没有在心底自卑过,我坚信自己踏出这个校园后会以自己的方式变好。可是遇着你的时候,我不舒服了。
我从心底里害怕,也渴求。要是自己好看一点就好了,最起码,玩闹的时候可以像其她同学一样肆无忌惮。
2
这时间来看,它又像一道化学题了。我小心翼翼的观察,偷偷摸摸的藏存。从那些时光碎片中去拼凑出我与别人不同的地方。每发现一个条件,都能让我把自己当做特殊的产物去欢呼去雀跃。
你不和别人借试卷,你不夸别人学习好,你不和别人讲你的目标,你不和别人借红笔,你不让别人知道你的努力......
你知不知道就是这些细小的条件呐!在青春善于期待的懵懂下,擅自更改了温度。将最普通的碳和氧推导出了世间最浪漫的产物—独属于我的。
记得无数早晨你给我背的古诗吗?老师一出现,你就喜欢假装在背的《短歌行》里, 你精心给那个女孩子准备的那本手账本里,你小心翼翼写上的那句诗句:“亲亲子衿,悠悠我心”。世间红男绿女,从《诗经》开始就陷于对情郎倩女的寤寐思服之中,你没有跳过,我自然也没有逃过。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扔掉了它,很生气。那么肆意张扬的人,每天下自习熬夜贴照片,画图案,剪花边......
原来那么热闹的人是可以为了一个人变得很安静的。好多人都喜欢吐槽你的不好呀,可是我很庆幸我自己看见了你喧闹的青春下只留给自己的寂静。
高三过半的时候,你不闹腾了。上课的时候一如既往做着“问题学生”,下自习后却总借我的卷子带回家。会到小卖铺去买咖啡来,实在抵不住了会站起来。小心的却坚定的向目标迈去。
3
为什么会称呼你为便利贴先生呢?你会不会记得那个即将放假的晚自习呀,你吵闹着要和我掰手腕,凹不过你,还是同意了,面上无奈,却是偷偷咬紧了牙槽,乖乖藏好了那丝悸动,才敢伸出手去。
刚刚摆好姿势,班主任却回来了。我和你最靠近的一次,咫尺间塞了一个班主任,以至于我都快忘记你的模样了却还记得班主任扒拉眼镜的样子。
你被批评了,之前有过很多次,但是这一次最严重。我第一次那么生气,因为没有被老师批评。你很好,不应该被区别,尤其是同我。我好像是哭着同你说了对不起,你又拍了拍我的头。
几分钟过后,递了小纸条给我,一个黄色的便利贴。后来,我曾无数次的在心底默读那些字句,即使那是一封感谢信,但不妨碍我从中汲取些许的软意出来。
我的便利贴先生呀!原谅我在这场考试里耽搁了这么久,却还是被这些岁月里的残存的温柔干扰了判断。
你说过你与我是“知己”,我却偷偷的在我的实验中添加了催化剂,得出了与你不一致的结果。
高三一整年,即使很努力,还是没有办法偷偷和你考到一个城市去。
我没有任性,我知道我们只是青春棋盘里的棋子,恰巧某个棋局中被投放到了彼此的身旁,到棋局终了,收至两奁,此后并会合无缘,我不会奢求的。
我以为我会忘了你这颗短暂会过面的棋子的。但我那时不知道,古来引人悲切的爱慕历来都不在于那句“悠悠我心”,而是其后的一句“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我将那些爱慕暗合在这诗中,在心底辗转万旬。你不知道,我盼着远离你的这些时间能让那些偷藏的催化剂都失去作用,停止这些无谓的对过往荒唐的加工合成。
我累了。我不想每次去车站的时候都带着无休止的妄想,我想邋邋遢遢的背着我的背包随意的回家或出门。我不必期待会在车站与你偶遇,不必期望也不必失望。
我想要交卷了,想从那间教室中走出来。所以才鼓足了勇气,将这题从头细细的读来。
读至我见你的最后一面,想起没有说过再见的遗憾,我惊觉我自己其实是那个物理题里质量为m的质点,在青春的放逐场里,我画错了受力分析图,多了以你为质心的万有引力,才会失去了平衡,迷失了自我,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物理学有它在时间空间上的浪漫,却也有作用力与反作用力这样的残忍。为什么力都要成对的出现呢,你只是漫不经心的拍过我的头,我却为此付出了违背等值定律的“作用力”。
还记得吗?这一对力是同性质的。
你是无意的,我也不该独自浪漫这么久。
万物都是要守恒的,让我与那段时光的年岁再深一些吧!遥遥无望,这份期许自然会在某一天枯竭。我喜欢你,没有隔着千山万水,只隔着我对过往的一厢情愿。
若是因为青春独有的梦幻般的感触让我自己牢记住你,那以一名理科生的理智让我放弃等你吧!
好了,我的便利贴先生,擅自以好朋友的身份和你道个别,用以理科生严谨的论证方式,不掺杂青春绮丽的浪漫,你知道这道题的答案了吗?
我真的不想喜欢你了,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