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有人写诗》生活还是有点诗意在的

这是一本2022年出版的新书,是华楠的第一本诗集。有很多人看完以后评价说,这也是诗吗???

比如:

《杯子长出耳朵那天》

在杯子长出耳朵那天

以前

很多很多年

千千万万的杯子都是

没有耳朵的

直到有一天

杯子长出了耳朵

被一只手轻轻捏住

我在去往青岛的飞机上阅读这本诗集,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里想这是什么鬼,但在这179首诗里,我竟然被一些诗歌触动,产生共鸣,甚至发觉在这些并不精美,甚至不应该被叫做诗的文字背后的人,还挺可爱的。

这179首诗,写了30年,华楠自述不擅长写作这件事,只是写,写一首算一首,反复练习。我觉得之所以这本诗集不像诗,是因为他的语言太过简洁平实,没有过多的修饰,断句的地方似乎也很随意,诗歌的取材也多是日常可以见到的东西,比如杯子、镜子、椅子、风,有的意向也频繁出现在诗集里。

我感受到触动的原因是,他奇怪的想法和洞察,我觉得还蛮有趣的。

比如,在他关灯的时候,他描述自己突然消失在黑暗中:

《睡前去关灯》

刚才我穿过走廊去关灯的时候

我发现我

是一个穿着拖鞋

睡衣

四十一岁

有点疲倦的人

嗒的一声

消失在黑暗中

偶尔发呆的时候,觉得恍如隔世:

《恍若隔世》

我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恍若隔世

我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情又恍若隔世

我想起小赵还是觉得恍若隔世

我想起小李恍若隔世

前几个月的事情恍若隔世

前几天的事情恍若隔世

刚才的事情恍若隔世

刚才我倒了杯水喝

现在想起来恍若隔世

水还没有喝完

杯子里面还有

我看着桌上的水杯仿佛前生之物

恍若隔世

拿石头做试验看有没有会拿走;看书、看电视的时候,关注无名氏人生的人,在电梯里悄悄放屁的人,多有趣啊!

《试验诗》

今天出门的时候我做了一个试验

我捡了一块石头放在路边的电箱上面

看会不会有人把它拿下来

等我回来的时候石头已不知所终


《无名氏其实有名字》

在我右手边床头柜上的《包法利夫人》的第185页,包法利先生出去买饮料回来

把饮料洒了四分之三在一个卢昂女士肩上

这个女士尖叫了一声

我对这种小说里只出现一次的无名氏有一种莫名的热情

非常希望知道这位卢昂的女士后来怎么样

同时为这种一闪而过的人生交错感到美妙

而还有一种

就是电影里的大场面

比如两军混战那种

没有被镜头收入画面的群众演员

一样地奋力厮杀,浑身抹满污垢和血浆

导演一喊停

他们和镜头内的演员一起停下来

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双重的虚无中表演

所以在看电影的时候

我比较留意画面边缘

有时从画外滚进来石子或者刀枪

就是这些人存在的明证

所谓又忙又乱的生活,就是被欲望和恐惧驱使的生活,无人从此处逃逸。而所谓欲望和恐惧,则是语言制造的幻象,即便看透,依然无法穿透。

《电梯里的屁》

电梯里面原来有个屁

出电梯前我也放了一个

和我擦肩进电梯的人

会以为电梯里面有个屁

其实是两个

写诗或者读诗,是一种日常的、对抗忙乱生活的方式,随时随地,与万物平起平坐。华楠在新书发布会上说:“我觉得我写的东西,它就像是一个孤体一样,它和社会之间不发生关系——是本身不发生关系。它既不指证什么,也不抒发什么,也不批判什么,也不赞美什么,它就是一个孤体。“

人类是符号的动物,吸食意义,也被意义驱使。我们用意义驯养自己,穿衣打扮,吃香喝辣,谈情说爱,吟诗作赋乃至于战争与和平。符号和意义的结构,是人类世界的基本结构,一切都是符号和意义的结合。符号携带的意义,随语境的变化不断变化,符号与意义永不停息地繁衍,相互纠缠紧张,构成了这个完全语义的世界。这就是我们的世界。我们出生在这个世界里,也会死在这个世界里。

生活确实是有一些诗意在的。

摘录一些喜欢的诗:

《那么多悲伤的事情》

草原夜晚

我们来到宇宙空旷的一面

有人在星空下散步

来自伽马星系的光

来自仙女星云的光

照在他身上

眼睛的反光里混着多少个燃烧的星球

亿万年前的微弱光芒

眨一下眼

就星辰闪灭

不管多么悲伤的事情正在发生

星光落在身上没有声音

《短暂》

我在什么地方坐一会儿

或者站一会儿

都会觉得短暂

短暂是我们的本性

刚才我坐在台阶上

现在我坐在沙发上

一会儿在这里出现

一会儿又在那里消失


《昨天诗》

昨天晚上我也是坐在这个沙发上喝酒

刚才我想

如果昨天的一切还在的话

现在昨天的我

应该还是坐在昨天的沙发上

喝着昨天的酒吧


《桌子和椅子》

大多数情况下

只要有桌子

就会有椅子围上来

有次我亲眼看见

四张椅子围着一张桌子

还有一张椅子

待在不远处

《吹来一阵小风》

特别小

非常小的风

小得还不是很会吹

我看它正在练习吹地上的落叶

吹不翻

只能吹着落叶在地上滑动

歇口气接着吹

吹着落叶在地上

就要翻过来了


《酒店走廊》

酒店走廊

很长

走过一间开着门的客房

瞥见一个男人

正在打电话

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我就走过去了

反正又不关我的事

我写首诗是因为

那一刹那

我感到柔软、伤感

有强烈

路过别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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