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凌斐的视线,我也看向玄关,大门在他们俩进屋之后当然有顺手关上。即使关着,我却感觉跟大开着也并没有差异,毕竟,我没有记得我把钥匙给过他俩……
砰地一声,门像被人踢开一样,豁然洞开。我本能的绷紧了神经准备去……战斗?
但门口并没有什么人活着怪物,空空如也。
因为室内室外灯光对比的缘故,几只蚊虫在屋外飞过的轨迹看得分外清晰。我面对大多数情况都能保持大概的冷静吧,可这种诡异阴森的气氛令我发毛。
“哎呀,来就来,你还带什么礼物,真是太客气了。”凌斐没来由的朝着门口说着客套话,但冷淡的语气真的十分冷淡,也这样,我同时感受到了他此时此刻对来者不加掩饰的蔑视和厌恶的情绪。
看到我想说话,金玉按了一下我的肩膀,手指竖到唇上,示意安静。
“难得遇到‘䰠生’,还是我的熟人,这份小礼物还是不值一提。”这个声音相当熟悉,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了,是陈安文班长。
并不是说他的声音多么有辨识度,而是因为小时候记住的人就那么些。这人给我最大印象的事情是他那个笔记本里的我们三人:上午第三节音乐课,赵承清,孙金玉,王凌斐交头接耳;下午第一节美术课,孙金玉睡觉;下午第三节体育课,赵承清,王凌斐还没下课就去食堂吃饭……诸如此类,真是个神人。
不过奇怪的是,直到现在都还是只听得到声音,看不到人,明明声源就在玄关的位置。
不过就算看到了这位久未联系的老同学,我也只会有点不耐烦,但是,面对老同学来你家拜访,当然不好意思拒绝,再说,都过去蛮久了。对了,他刚才说了个什么“䰠生”,啥意思?苏生类似于觉醒吧?总感觉以后会有更多没接触过的新词汇接踵而至,后来的我也印证了如此,并且新词汇相比起世界的隐秘根本不值一提。
门口处一个人的轮廓慢慢清晰起来,心里还是提防着。不过当那张脸被室内柔和的灯光笼罩时,我也得以看清楚的时候,还是确定了的确是他,穿着一件木质纽扣的驼绒大衣,也还留着高中时代一样的习惯,两手放兜里玩硬币。
“可是在我记忆里,我们以前可并不怎么和睦哦。”凌斐直截了当的说,一副懒得跟你假客套的样子。
陈安文没有搭腔,气氛很明显有些僵硬,紧张。“难道说所谓‘䰠’们的社会体系里也分阶级势力之类?”我静观其变的同时不动声色的想着,就像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大鱼尸体……
陈安文撇了撇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身上气息是很“好”的,一种善良温柔的特性。“唉,其实我以前真挺羡慕你们,也想和你们做朋友,不过你们……好像不是很喜欢我。”陈安文带着点无奈的笑容说。
金玉眉头皱了一下后说:“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少来了吧,如果不是你,承清会被开除吗?”
不出意外,又陷入了安静。
“别这样,那事情本来就是我的错。”没必要吧,我现在挺好的,即使是高中时候被开除过,也并没有什么人生就毁灭啦这种程度的后果。不过,如果不是他,我父母就不会在去学校的路上遭遇车祸去世了啊。“无论今天来我家的事情是什么,你还是离开吧。”我还是好恨他,就像恨我自己。
陈安文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就走啦,不过,离开之前我得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们,也算是受人所托。”他利落地从大衣里面掏出了一块石头和一张照片。石头压着照片,就随手放到了玄关的鞋柜上。根本不拖沓,他转身就走了,并没有把门关上。
真的是……一言难尽的感觉。
我叹了一声,起身去门口拿东西。
石头看上去就是一块很普通的石头,不过压着照片的那部分十分平整光滑,中心还有一块小小的海胆一样形状的水晶?
至于照片,我原本打算信手拿起来和屋里的金玉和凌斐一起看,可是好奇心让我扫视了一下照片的内容。
照片有点模糊,但大概的内容一目了然,是一辆在公路上疾驰的小汽车,这车受到的损坏让它几乎快报废了,太眼熟了,这辆车。不对!这……这是,以前我家那辆车啊!我脑子霎时嗡嗡作响,呆呆盯着照片的后半部分,因为黑雾笼罩着,只露出一部分狰狞可怖表皮的超巨大怪物……恶魔?别啊,你走开啊……别别……求求你了,放过他们……
然而照片根本没理会我的哀求,黑雾里的一切都向那辆努力逃离着的小汽车发起袭击,不间断的进行着近乎虐杀的冲击。
如果这张照片是真的,那么过去好多盖棺定论的事情都得再从根本上推翻了。
脑子还在对很多事情进行分析的时候,束献倾棂突然自己离开了剑匣,竖在我面前,而后剑柄朝着上方倾斜,剑锋直指我胸口?这个时候,我受到的冲击一次接着一次,节奏实在太快了,本来就不是较为聪敏的那类人,所以,此时此刻我的心境竟然获得了对于今天来说相当可贵的平静。
“或许,能有机会问问雅姨吧。”没来由的,闭上的双眼能够感觉到有泪水,可又能够感动谁呢?可怜的自怜自艾。
意识消失之际,极度的黑暗和除了一片无意义嗡鸣的寂静中,耳边传来了遥远又极其模糊的金玉和凌斐叫好和击掌的声音。同时,黑暗的视野逐渐被温暖的淡橘色辉芒裹住边角,然后慢慢能够看到东西了。这个身影是陈安文?他又半路折返回来了。
一头雾水的我使劲晃了晃头,现在我这个样子是……灵魂出窍了?这个角度是在自己背后的上方,处在下方的我无力耷拉着脑袋,而身体周围环绕着好多大小各异的光点,以各不相同的速度做着不规律的旋转。
陈安文挑了个椅子坐下,他手里还带回来了好几罐冰啤酒……同时金玉和凌斐也围了过去,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讥讽眼神不时瞄我一眼,还在说笑着什么。
喂,我不是叫你走了吗?出去啊,你!还有你们俩怎么了?金玉,凌斐……
可他们的反应好像听不到我的话,也感受不到我的愤怒。
为什么开着啤酒看着我,像看动物园滑稽可笑的猴子一样。
我还在胡思乱想他们怎么这么奇怪,突然就被一阵浸润心神的感觉给弄的浑身发软,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立马又是一阵。
“好爽……”
慢慢的,模糊的视觉明显感觉到周围的光点越来越少了。它们在飞速地依次依附到我身体表面,尽管隔着衣物,可它们还是融入了我身体里,没有一点疼痛,就像在淋一场稀稀拉拉的春雨。
“这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把我算计了吗。真是可怜啊,本以为今后可以改变一下的。我这算是英年早逝了吗?”
“如果我死了的话,卧室的金鱼也会因为没有人喂养死掉吧?院子的花花草草也是。还有……为什么?这一切为什么?”
“……”
本来已经再度四散游离的意识又慢慢凝聚。漆黑的视野四周再度泛起了温暖橘黄泛白的光,不过这次是我很熟悉的光了——家里的客厅就是这种照明,这样离奇的事情居然就发生在我家客厅。过程十分缓慢,慢得几乎要让我睡死过去,在每次将要昏睡过去的边缘,又被一种熟悉温暖的感觉给唤醒,但到了确切感受到的时候又倏忽消失无迹可循,就这样持续许久过后,我突然很想睁开眼,很想坐起来……
可身体被什么紧紧束缚着,不过所幸眼睛睁开了……
电视,家……凌斐?!
“哟,醒啦!”第一时间就听到凌斐的声音,他在我前面的椅子里瘫着,头也不抬的在玩着手机。他好像一直在……看护着我?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天亮了啊,昨晚算是奥斯卡之夜吗?这个时间大概是六、七点的样子,外面的雾还是昨晚的雾吗?我,还是昨天的我?
我想……如果没有这个把我半裹着的“蛋壳”的话,应该算。
得,奥斯卡换金鸡奖之夜了。
我还没来得及用最为严厉的语气质问他们的所作所为,就听见叮叮咚咚的声音,这种下楼梯的方式,我都不必过脑子想就知道是谁。
根本来不及躲,我也没法躲,这个深色半透明的“蛋壳”就像混凝土一样,而我,一个混凝土里的人?怎么乐观都不会是好事……
她满头的泡沫飞溅得客厅到处都是,身上还穿着睡衣就从卫生间冲了出来?
就算你是反派也不能在我家里这样为所欲为啊!廉耻心呢!洗手了吗?!
在我愣住的时候,她已经死死抱住我了?啜泣声也同时传来……可一动不动的。
“喂?”有点弄不清状况的我被眼前发生的事情弄迷糊了,该哭的应该是我吧。被鱼人吓死的是我,被家传宝剑捅的也是我,被骗的也是我。
因为情绪激动,“蛋壳”开始松动了。我也因此四肢慢慢可以动了。
“嘘……”她的声音让我实在不忍心去抵抗的颤抖着。“你的手……”
嗯,我的手怎么了?
喂喂喂,我这是在玩网游?
“蛋壳”松动后就开始变得柔软像蜂蜜一样,随后在屋中转个不停,打翻垃圾桶,推翻空气净化器,踩着扫地机器人,喂喂喂,电视可是很贵的,随着“啪”的一声,电视没得看了……直到它去了二楼。客厅才总算安静了。
我脚慢慢落到了地板上,踩到了一点已经变成了液体的“蛋壳”,它开始扭个不停,我发神经的觉得挺好玩……就不送来,还摸摸它,直到金玉戳了我一下,我才感觉到不和善的目光。
如果人类有自我保护机制的话,我当时比脑子下命令更快的松脚应该也算在其中。
三个人都忍着笑,我也很想笑,可是我笑不出来,但是又必须得笑。“所以说,是怎么回事儿呢?”我把没了扶手的椅子拉了过来坐下,看着他们三个说。
“金玉说咯~”
“凌斐清楚。”
“陈安文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