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Jacky
这是自6岁跟随父母移民加拿大后,周峻纬第一次独自踏上祖国的土地,16岁的年龄在国内还算未成年,因此进出机场都需要有专门的空姐护送照顾。
“小帅哥,有人接你吗?”负责照顾他的空姐笑眯眯帮他从托运处领取行李:“送你上飞机的是你妈妈啊?看上去真的很年轻!”
周峻纬心虚地弯起眼睛笑:“啊,对,她看上去比较年轻。。。姐姐,我们学校的老师就在外面等我,那我先撤了?”要是被发现他找了表姐来冒充监护人,那他铁定要完,一边急匆匆走出机场,周峻纬一边给表姐打电话报平安:“Hi~我落地了,明天去学校报道,放心吧,手续那一套你弟弟我游刃有余。”
大洋彼岸的中国好表姐王鸥无奈:“我才不担心你呢!不过你确定你拿走的钥匙是你们之前在国内那套房子的?如果闹了乌龙一定要记得出去住酒店!别怕花钱,千万要找连锁的靠谱的……”
周峻纬晃了晃手里的钥匙,点头:“放心,我记得很清楚,这就是我家钥匙。”
当初说服表姐冒充监护人帮他办理回国手续时,周峻纬借口是自己厌倦了加拿大的教育模式,想要回国体验国内的应试教育,其实不仅如此,他还有个最重要的不能说的秘密——当初他们居家移民国外,走的十分匆忙,甚至很多国内的资产都还没有来得及处理,与其说是移民,不如说更像是在逃避什么人或事。爸妈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瞒着自己?为什么国内这幢小公寓常年不外租不售卖?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他们要离开故土?
周峻纬控制不住地想要弄明白。
因为长达十年没有人居住,那个周峻纬记忆中温馨可爱的屋子已经变得很是陈旧萧条,用手轻轻一抹满是灰尘,家具依然维持着他记忆中的模样,玄关、客厅、厨房、阳台、餐厅、书房、卧室.....他站在自己曾经住过的儿童房门口,有些狐疑地看向左手边那个特意上了锁的房间。
这是哪里?他努力回想,似乎有记忆以来自己就从来没有进去过,问父母,父母每每也都用“杂货间‘来搪塞自己。会不会....会不会里面就是大人想要隐瞒的那个秘密?
一套老旧的锁链根本难不住周峻纬,他从路口的五金土产店买了一把电锯,三下五除二锯开那条铁锁,又细心的用抹布和铲子清理了门框上的蜘蛛网,然后屏起呼吸,轻轻一推,木门应声而开。
这是一个儿童房,不,周峻纬摇头,与旁边那间自己曾住过的房间相比,这个被锁起来的屋子看上去更像是个大孩子的卧室....似乎比较适合他现在的年龄。
莫非老爸老妈瞒着自己的惊天大秘密就是其实他们是个巫师家族?爸妈十年前就算到他会回到老宅,所以特意为他提前准备了房间?
不,不可能。
摇摇头甩掉脑袋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古怪想法,周峻纬试图在这个陌生的卧室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你是我弟弟吗?”
身后突然传来男声,明确自己是独自回国的周峻纬身体一僵,维持着半蹲的姿势,缓缓回身,猛地用手里的扳手挥向那个声音的位置。
“......”
“。。。”
眼看着扳手从身后男孩的身体中间穿过,而对方却毫发无伤,周峻纬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上去不像,个子高高的,皮肤有一点黑,还挺有劲儿......”男孩摸着下巴打量周峻纬,然后猛然凑近:“所以你叫啥子名字嘛?”
“周峻纬,也可以叫我Jacky。”
“峻纬?!”男孩眼睛一亮:“我亲自给我弟弟起的名字~不过....你为什么姓周?”
周峻纬也懵了:“不然?”
“姓蒲啊,应该和我姓……不是,和咱爸一个姓,姓蒲!”男孩皱眉,随即惊恐:“爸妈离婚了?”
盯着面前这个身份不明的男孩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圆眼睛,周峻纬心里呼之欲出的有个猜想:“你说我是你弟弟?”
男孩点头:“没什么意外的话,如假包换。”
“有什么证据?”
周峻纬感觉到面前吹过一阵风,像是什么东西恍惚了一下,眨眼间那个男孩递给他一个小小的相框,照片上的人周峻纬很熟悉——看上去还很年轻的爸爸,怀着孕的妈妈,以及此刻面前这个疑似阿飘的男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姓周,但还是应该正式和你做个自我介绍——亲爱的弟弟,我是你素未谋面的哥哥,我叫蒲熠星。”
2. Cheese
“你的意思是说,你可能有一个已经去世很多年的,从来没见过面的亲哥哥?”
蒲熠星拍拍周峻纬的肩膀,示意他纠正对面这个男孩的话。
“老齐,自信点,把‘可能’这两个字去掉,我的确有一个去世很多年,从来没见过面,甚至我从来都不知道其存在的亲哥哥。”
“那你怎么可以确认那是你亲哥?我的意思是你爸妈不是瞒着你嘛,你是怎么知道的?会不会是个误会?”
周峻纬无奈,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眨巴着眼睛的蒲熠星:“你如果可以看到他,你就不会有这样的疑问——我俩的眼睛如出一辙,都是大大的圆圆的,双眼皮。”
齐思钧受伤道:“什么意思!”
“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向你证明他真的是我亲哥~”
齐思钧善良的挥手:“明白,就是逗逗你嘛~所以,峻纬,你是说此刻他就在你身边?”
周峻纬点头,礼貌地给两人做介绍:“阿蒲,这是我的好朋友齐思钧,去年他去加拿大参加夏令营的时候我们认识的,现在是我同班同学了。”
蒲熠星满脸揶揄,一会儿飘到周峻纬身边看看,一会儿又飘到齐思钧身边瞅瞅,最后斩钉截铁地对着自己老弟点头:“他对你有点儿意思!”
周峻纬的脸立刻从耳根红到了脖子,磕磕巴巴地喝了一口水掩饰自己的慌乱:“别,别瞎说!”
“你也对他有点意思?”蒲熠星兴奋地凑上来:“可以啊zou峻纬!你准备什么时候告白?我可以帮你制造一些氛围,比如……把气球、彩带飘在空中怎么样?或者在他每一页作业纸上写满告白的情书?你是在国外长大的,要不咱直接把戒指放进他的饭盒里?”
周峻纬忍无可忍:“你能不能靠点儿谱!你好歹也比我大了整整16岁,你看你说的是人话嘛!”
蒲熠星委屈:“我本来就不是人啊,而且我也只活到了17岁…”
懊恼万分,周峻纬拉着蒲熠星的袖子道歉:“哥,对不起。”
蒲熠星扯扯嘴角:“没关系,峻纬,我真的真的很想你可以幸福,从你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我就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期待你的到来,我曾经如果无数次愿望——我希望我的弟弟没有任何遗憾。”
“既然那么期待我的到来,为什么还是没等到我就自杀?”
蒲熠星的笑容顿了顿,有些勉强:“我想不起来了,大概是被困在屋子里太久,我完全想不起来当初为什么会自杀了。”
坐在对面的齐思钧安静看着周峻纬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说自话,他有点担心,却又不好打断,终于等到沉默的空荡,才一把抓住周峻纬的手:“峻纬,你没事吧?”
周峻纬摇头,盯着好友担心的表情,目光灼灼:“老齐,你相信我说的吗?你相信我说我看到了死去的哥哥,还是认为我只是个神经病?”
齐思钧犹豫了一下,然后反手抓住周峻纬,眼神坚定:“我不信鬼神,但是峻纬我信你。”
一旁的蒲熠星酸溜溜拍手:“啧啧,还说没一腿,鬼都不信好吗?”
周峻纬瞪他:“别胡说阿蒲,我和老齐都是男生,怎么可能!”
“男生怎么了,谁允许两个男生之间不可以有爱情?”
周峻纬有些惊讶地看向蒲熠星,后者心虚地飘到一边。
“老齐,我和你说我哥哥的事,其实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帮我一起寻找他当年自杀的真相?”
齐思钧点头:“当然。”
看了一眼因为心虚而到处乱飘不敢靠过来的蒲熠星,周峻纬压低声音:“我怀疑,他自杀和感情的事情有关,我刚回国很多东西并不了解,老齐你能不能想办法找到和当年阿蒲自杀有关的报道?”
齐思钧点头:“我叔叔在报社工作,应该会留存这些年的老报纸,只是不知道16年前高中生自杀的事会不会登报。”
打着寻找自己生日报纸的幌子,两人钻进齐思钧叔叔那个狭小的书房,小小的屋子被书架环绕着,中间仅剩的一片空地还塞了张书桌,使得空间更加拥挤。
蒲熠星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坐在桌子上,看着两个小朋友头挨着头肩靠着肩一起翻报纸:“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磕糖第一线的快乐吧?”
抹了把头上的汗,周峻纬懒得搭理这位心理年龄严重不成熟的亲哥,继续埋头苦找——
“找到了!”齐思钧兴奋地举起手中的报纸,与周峻纬拥抱欢呼:“没想到当年真的有相关事件的报道!你看,就在这里,社会新闻板块!”
16年前,蒲熠星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夜跳海自尽的,16年前的11月15日。
周峻纬捏着泛黄的旧报纸,原本因为找到记录而兴奋的眼睛逐渐堕入一片冰冷,他呆愣愣跌坐在地上,半晌抬头看向一边的蒲熠星:“你死于16年前的11月15日?死在…我出生的前一天?”
蒲熠星点头,思绪飘到了那个寒冷的冬夜,那周遭把他紧紧包裹的海水。
“不是说期待我的出生?不是还亲自给我取了名字?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多等一会儿?”周峻纬的眼眶发红,他不能想象当自己出生时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父母是何感想;不能想象当他挣扎着想要与这个世界say hello时,另一边蒲熠星是怎样挣扎着对这个世界say goodbye
蒲熠星的表情很痛苦,不知道是想起自己濒死时的挣扎,还是想起死后以灵魂的方式亲眼目睹父母悲伤,看他们悲伤到不得不离开这片土地,远离与他有关的一切。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真的没有力气继续等下去了。”
陪着周峻纬翻阅旧报纸的齐思钧表情有些微妙,他指着16年前事件报道时po上去的,蒲熠星有些模糊的照片,说:“峻纬,我不能确定,但是你哥哥的照片我似乎在别的地方见过。”
周峻纬与蒲熠星的目光一起向他投来。
“一个此刻我依然认为绝对不该出现的地方。”
3. JoJo
从没想过时隔多年还可以有机会踏上母校的土地,蒲熠星很兴奋,扒着校门口宣传栏左看看右瞧瞧,时不时还用川味十足的普通话感慨几句。
为了不让与空气对话的自己看上去那么诡异,周峻纬索性拨通了齐思钧的电话,临时拉了一个“三人唠嗑小组”。
“真的没想到你选择的学校竟然就是当年我就读的学校,不过有一说一,你们的新校服看上去真心没我们那版好看。”
“呵,只有长相平平的人才会在意校服好不好看,像我,穿啥都是perfect~”见有路过的老师同学看向自己,周峻纬急忙捏起耳机线到嘴边,欲盖弥彰对着齐思钧说:“老齐你说对吧?”
“……”齐思钧无语:“你再这样我要闹了哦!”
被毒舌了的蒲熠星凑近,仔细打量着周峻纬的脸,很是满意的大方点头:“我弟是长的比较帅,配得上成为我风华绝代蒲熠星的弟弟。”
周三下午的第一节课,是计算机实验与应用,翻着满是配图的教科书,周峻纬随口吐槽:“我发现我们数学老师酷爱霸占副课给大家讲题,但却唯独没占过电脑课,所以我合理推测数学老师肯定和电脑老师私交甚密,不忍心让好兄弟没课上。”
“可按常理来说,一般是关系越近越好意思互相‘征用’课时吧?”周峻纬瞪圆眼睛,做出恍然大悟的夸张表情。
“周峻纬!”被点名的小周弟弟一哆嗦,愁眉苦脸起立。
“把我刚才讲的重复一遍。”
周峻纬对着一旁的蒲熠星挤眉弄眼,示意对方给自己个答案,可后者显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靠谱:“我爪子知道嘛,刚才咱俩是一起开小差聊天的啊!”
见男生低着头支支吾吾不说话,电脑课老师拧眉摆手:“先坐下吧,下课来一趟我办公室。”
“是。”周峻纬有气无力地回答。
冲投来关心目光的齐思钧摇摇头示意自己没关系,周峻纬扭头小声埋怨:“都是你!我们这老师出了名的不好相处,这次肯定又要挨一顿训...我就不懂,为什么咱们这边上课不允许说小话,老师和学生之间也像是有阶级仇恨似的,难道就不能多笑笑,和平相处吗?”
“我也不懂。”看了一眼讲台上依旧死气沉沉给学生们讲解PS步骤的男老师,蒲熠星咧嘴笑出6颗整齐牙齿:“不过这位你不用担心啦,你们这位唐老师是我熟人。”
周峻纬再次震惊。
“真的,不骗你,叫唐九洲对吧?今年...29岁,对,29岁了,以前是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哥’的臭小子,当初还是我亲自把他招进我们摄影社团的呢~”
周峻纬简直惊掉下巴,一边伴随着下课铃声磨磨蹭蹭去唐老师办公室,一边继续听蒲熠星讲:“我俩关系特别好,我高三那年他正好初三,还说好他要是直接升了高中部我就把我那架相机送给他....你没和他提过你是我弟吗?你提我的名字他肯定不会为难你,没准还免费帮你修个学分啥的呢!”
周峻纬心里抑制不住地兴奋,甚至还带着点莫名的紧张与忐忑。并不仅仅是因为今天可以逃脱铁面老师的责罚,更因为唐九洲是迄今为止出现的第一个与蒲熠星有关联的人,他忍不住想——这是不是代表他即将正式揭开这个素未谋面的哥哥那17年神秘人生的冰山一角了?
“报告!”
被周峻纬今天格外洪亮的报告声吓了一跳,唐九洲皱眉,回头看向办公室门口的方向。
浅金色的阳光包裹着年轻男孩的身体,使得他的身影在光的明灭间变得若隐若现,“进来吧。”他听见自己发出了简短的命令,然后男孩笑着从光中显现身影,那双让人熟悉的圆眼睛弯起,咧着嘴说:“我们九洲哦,了不起......”
“唐老师?唐老师你没事吧?”
唐九洲回神,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掩饰刚才的事态,弯腰把自己慌乱间掉落的碳素笔捡起,故作镇定:“为什么上课又走神?”
在身旁蒲熠星的催促下,周峻纬鼓足勇气回答:“因为。。。刚才我走神,想起了我哥。”
“你哥?”翻看着周峻纬的学生档案,唐九洲眉头拧成麻花:“你在撒谎,你入学档案写得很清楚你的家庭构造是三口之家。”
“是的,因为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我原来还有一个亲哥,同父同母,血脉相连的亲哥,他叫蒲熠星。”蒲熠星与周峻纬期待的圆眼睛如出一辙,一同紧紧盯着唐九洲:“唐老师,我是蒲熠星的弟弟。”
“啪——”手里的档案重重落在地上,没有哥俩想象中的激动与开心,听到周峻纬的话之后,唐九洲变得非常慌乱,脸上也掩饰不住地涌现痛苦与恐惧:“周,周峻纬,老师今天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轻轻带上教师办公室的大门,周峻纬把眼中的探究掩藏在长长睫毛投下的阴影中。
“你。。。自杀前和唐老师有过冲突吗?”周峻纬问。
“没有吧.....我俩能起什么冲突啊,而且当时我每天都焦头烂额,怎么可能有闲心和九洲闹别扭!”蒲熠星也很是郁闷,蹲在操场边的主席台上唉声叹气。白皙的,肉乎乎满是婴儿肥的脸颊被双手托起两个圆包包,周峻纬抚额:“我亲哥,到底咱俩谁看上去比较像个弟弟呀,你赶紧好好回忆一下,到底16年前为什么要自杀?”
“我想不起来。”
“。。。”
齐思钧揣着冰可乐跑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周峻纬顶着一张充满怨念的帅脸死死盯着旁边的空气,一边活动手腕一边阴恻恻问“殴打鬼在你们那边算不算违法?”
“峻纬!”他跑近,把刚从冰柜里取出的易拉罐贴在男孩额头上,冰凉的罐身因为人的体温而滴下水珠,缓慢地蜿蜒在男孩棱角分明的眉骨、鼻梁,男孩被吓了一跳,瞪得圆圆的眼睛眨巴眨巴,讷讷出声:“老齐你来了。”
“嗯嗯~”
周峻纬仰脖“咕咚咕咚”把一整听可乐灌下,齐思钧盯着他因为吞咽动作而上下滚动的喉结,红了脸眯眼睛笑,一边笑一边东倒西歪靠在他肩上:“又和阿蒲吵架了?”
口干舌燥此刻也格外想被快乐肥宅水快乐一下的蒲熠星面无表情鼓掌:“杀了我给你俩助助兴吧,虽然的确是没有人在旁边,可你们就不用对鬼的眼睛负责的吗?”
周峻纬皱眉,小声呵斥:“别乱开玩笑,我们是纯纯的好兄弟!”
蒲熠星翻白眼:“哦,那麻烦你和你好兄弟抱完之后能顺便给我烧个可乐也解解渴吗?”
“你也会渴?”
“那简直是渴(磕)死我了呀。”
“。。。”
不再搭理蒲熠星的阴阳怪气,周峻纬认真把今天唐九洲的反常表现和自己的推测讲给齐思钧听。
“所以你怀疑唐老师和阿蒲自杀的真相有关?”齐思钧很犹豫:“可是唐老师看上去挺像个好人。”
蒲熠星插嘴:“还是人小齐说得对,九洲真的是个好孩子,没心眼,对谁都好,又乐观又活泼的小屁孩儿一个。”
“我没有说唐老师是坏人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他或许知道一些什么别人不清楚的事情。”
齐思钧点头,安静等周峻纬分析——
“首先,我哥说他俩是在学校的摄影社团里认识的,但是我问了所有的老师、同学,他们都说唐老师是个摄影白痴,因为给音乐老师邵老师拍照,把人家腿拍的比头短,最终只能‘自愿’让出了2个电脑课给邵老师举办音乐赏析......”
“所以,他是假装自己不会摄影?为什么呢?总不能是因为一看到相机就会想起去世的学长这个理由吧?”
“嗯,这是个可以被考虑进正解的答案,但我个人更偏向于他说自己不会摄影,也许是因为当初他做了一件与摄影与我哥,甚至大胆点猜测,是与我哥自杀有关的错事,所以他害怕与摄影有关的一切东西。”
“就像他听你说你是蒲弟弟之后,下意识的躲避害怕?”
“Positive solution!”周峻纬笑着拍齐思钧的肩膀:“老齐你这个点特别正!”
受不了的蒲熠星强行飘到周峻纬与齐思钧中间,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但众所周知阿飘是没办法阻止人类贴贴的,被夹在中间被迫参与了“纯纯的好兄弟”的拥抱,谈不上有痛感,阿蒲只是觉得有点倒牙:“可以了zou峻纬,真的,我觉得想要找到当年我的死亡真相,不一定非得在九洲这里死磕。”
周峻纬看他:“你想起来了?”
“没有。”
“。。。”
期待地搓着手,蒲熠星再一次咧嘴露出6颗整齐白牙,显得乖巧又做作:“小齐不是说看到过我的照片?带我去看看吧,嗯?带我去看看是谁还留着我的照片?”
4.Stefan
你知道“智者不入爱河”的下一句是什么吗?
“遇你难做智者。”
临近高三,巨大的学习压力追赶着每一个年幼的孩子,让他们不知疲倦不敢停歇地奔跑,偶尔实在太累太累,蒲熠星和郭文韬也会借着“去数学特别小组活动”和“需要留在班里考随堂”的理由在班级与数学活动组两边双向“逃课”,然后手拉手,刺激又兴奋地爬上学校小小的天台,吹着风闭目养神。
“阿蒲,好困~”
“那你睡一会儿,时间到了我叫你。”
“...大学你想考去哪里?”
蒲熠星认真想了想,回答:“去一个有数学,也有你的地方。”
于是郭文韬笑:“那我们一起去北大的光华学院吧~”
“嗯!”
“......阿蒲,下周就是北大的摸底考试,考中了也许能保送,你觉得我行吗?”
“为什么不行呢?韬韬,你看,看到天边那颗最亮的星星了吗?你就像它一样,最善良,也最温暖。”
“可是我觉得我更像是一个x,永远只是未知数,是正确答案的代替品。”
大概是最近摸底考试带来的压力太大,郭文韬这几天总有些颓废,蒲熠星握紧他的手,弯起圆圆的眼睛笑:“所以啊,我是y,永远陪着x的y。”
“你说咱们数学老师其实是你表哥?”
齐思钧红了脸:“我怕同学们议论,所以谁都没告诉。”
“那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喽?”周峻纬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我也只和你说了我哥的事~”
“嗯~”
想了想,周峻纬又满腔狐疑:“可是,你表哥,也就是咱数学老师,为什么家里会有我哥的照片?”
齐思钧看上去也是满脸迷茫:“小时候去表哥家玩儿,他为了哄我就带我去买糖吃,我在他那个非常破的钱夹子最里层见到的照片,我也不知道为啥......”
听到他说钱夹子,一路上破天荒安静下来的蒲熠星笑了:“还在用那个哦,不是已经毕业了,怎么都不舍得换一下嘛。”虽然话语是埋怨,可他的语气却是掩藏不了的小得意。
“你管人家换不换钱夹,咋的,你送的啊?”周峻纬原本是条件反射随口吐槽,却在蒲熠星的沉默里觉察到不对劲:“老齐,你表哥今年多大?”
“33,比我...”齐思钧带着后知后觉的震惊:“比我大16岁,和你哥哥同岁。”
郭文韬住在一栋有些过分老旧的小区里,没有漂亮的红砖绿瓦,小区每栋楼只有6层高,都是被岁月打磨过的灰黄色,地面因为常年承受来往车辆的碾压而有些不平整,楼与楼之间的空隙很大,到处都是花草树木,还有最简单的健身器材。
“乖,我们再玩15分钟就回家好不好?妈妈在家给我们做好吃的小蛋糕了,想不想吃啊?”郭文韬温柔的蹲在地上,轻声细语和扎着羊角小辫的小姑娘说话。
一边是小伙伴的呼唤,一边是妈妈做的香喷喷的小蛋糕,小姑娘纠结的不得了,粉嘟嘟的小脸皱到了一起,最终为难的点了点头。
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的两人一鬼都很沉默,几天的相处,聪明如周峻纬,已经对16年前的事情有了粗略的猜想。
“真可爱啊。”蒲熠星咬着下唇,语气淡淡的感慨:“长得像他。”
周峻纬侧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木然地向齐思钧转述:“阿蒲说小姑娘真可爱,长得像郭老师。”
齐思钧看了一眼周峻纬的身侧,同样有所猜测的他面露不忍:“他今天好像有点忙,要不咱们回去吧?”
“没关系。”蒲熠星摇头:“你们已经猜到了吧?那是我前男友,是不是特别帅,特别优秀~”
周峻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其实,其实就是想磨着你们带我来看他一眼,现在看到了,就又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一点....嗨,我想什么呢,16年了,他大概已经不记得了。”
到了约定好的15分钟,小姑娘恋恋不舍与小伙伴们告别,跑向一旁等待的老父亲怀里。
“爸爸,我乖不乖?”孩子眨巴着眼睛求夸奖,郭文韬笑着点头:“真乖,我们星星是世界上最乖的小朋友!”
周峻纬看到蒲熠星的身体一僵,有些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
他还记得,他还记得,他给孩子起名叫星星,他还记得。
蒲熠星的身体猛烈颤抖着,周峻纬不知道怎么的也跟着难过起来,他走近,无声地去拍他的背,想说“难受可以哭一会儿,反正只有我能看得见,我答应你保密”....却在与蒲熠星身体接触的一瞬间,感到一股电流窜入他的身体。
抱着女儿,郭文韬笑着转身,意外发现身后站着表弟齐思钧,还有那个新转来的周峻纬同学。
“你俩怎么......”
新同学周峻纬目光灼灼,直勾勾盯着他的脸,而奇怪的是他竟然从那双似曾相识的圆眼睛里看到了满含热泪的蒲熠星!
“阿,阿蒲?”
“好久不见,我的爱。”
5.Past
午后阳光正盛,大朵大朵的蒲公英绽放在朦胧的绿野中,伴随着奔跑而过的脚步旋转起一片白色花雨,有几朵格外调皮,晃晃悠悠落在男孩的鼻梁,于是他只好一边被牵着跑一边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揉。
“快啊,阿蒲!”
好,我来了。
他和他手拉手跑着,不停地跑着,似乎永远感觉不到疲倦,只能感受到无穷无尽的快乐,就那样向着远方绚烂的彩虹跑着。
然后他手心一空,惊讶回头,不知何时他放开了他的手,站在原地被一片海洋慢慢包裹。
“阿蒲!”他慌慌张张跑回来,努力伸着胳膊想要拉他上来,可不管他怎么使劲蒲熠星的身体都不可抗地下沉。
“韬韬,向前跑吧。”蒲熠星在水里缓慢地坠落,脸上却是和煦的微笑:“不要回头哦...”
“!”
郭文韬猛然惊醒,看着透过绒布窗帘隐隐显露的一点天光,大口喘着粗气。
“怎么了?”妻子被他吵醒,打开小夜灯满脸关心。
文韬用手捂住脸,似乎是在躲避小夜灯发出的微弱光芒,半晌放下手,温柔地拥抱了妻子:“没事,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去看看星星。”
梦境与现实交相辉映地在他脑海里出现,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难以呼吸,默默把装在维生素瓶子里的帕罗西汀吃掉,他知道哪怕他随便找个什么人都好地发泄出来,心里一定就不会这么难受,可是亲手杀死爱人的人,又怎么配得到解脱呢?
再一次站立在蒲熠星的房间里,周峻纬的心境却与几天前完全不同。没有了彼时不谙世事的少年人对一切未知的懵懂好奇,此刻再打量这间藏满17岁男孩秘密的小小卧室,他竟然感同身受地吸了吸鼻子,泛起阵阵苦楚。
“哥,那天的水,凉吗?”
蒲熠星踮起脚摸了摸周峻纬的头:“那里比这个世界更有温度。”
“还是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自杀吗?”
歪着头认真思索一番,蒲熠星无奈摊手:“想不起来了嘛。”
于是两人低头,各自安静地翻找着被他们父母精心收起来的,曾属于蒲熠星的物品——
周峻纬小心拿起一张拍立得照片,随着被吹掉的灰尘,眉目清秀的蒲熠星与郭文韬出现在画面中,人影有些模糊,角度看上去更像是一张不经意的抓拍,书桌上凌乱的练习册,找不到笔帽的圆珠笔,干干净净的校服褂子,一边讨论一边凝眉思考的郭文韬,还有坐在对面不经意间瞟来目光却一下目不转睛的蒲熠星。
“你看上去很喜欢他。”
“我们曾经很相爱。”
“那他今天看到你还慌不择路地逃跑?”
“他没有想逃,他只是...”蒲熠星眉头皱在一起,眼眶微微发红,慢悠悠地说:“只是从16年前的那一天里出不来而已。”
所以,谁来告诉我,16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6.Choice
自从那天在办公室失态,唐九洲已经连续一周请假没有上班了,他迫切地想要逃离那双熟悉的圆眼睛,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奇怪,一边画地为牢留久久缅怀,一边又害怕接触与之相关的一切事物。
他是这样,郭文韬也是这样。
这些年郭文韬讨厌他,正如他讨厌郭文韬一样,明明教着同一批学生,却处处避免有所交集,与其说这十多年来无法原谅对方,其实他们更不能原谅的是他们自己。
请假赋闲在家的这几天,唐九洲没忍住,打开柜子仔细擦拭着他曾经最亲密的伙伴——一台磁带DV摄像机SONYHC7,这是当年刚入社团时,他苦苦央求爸妈送他的礼物,虽然不能和现在的相机比,但在当时很是风光了一阵子,他总是走到哪里就拍到哪里......
擦拭镜头的手一顿,唐九洲看向摄像机的目光阴晴不定,如果他当时没有拍视频,如果他拍的时候能先看看周围环境,如果他拍完po上网时可以再细心一点...都怪摄像机!如果当初没有这台摄像机!
高高举起摔下的动作刚做了一半,响起的门铃唤醒了唐九洲的理智,把相机认真藏好,简单整理了乱七八糟的房间,他开门,是他这几天最不想看见的人。
“唐老师,听说你病了,我们来看看你~”齐思钧笑眯眯地把果篮递上去,伸手不打笑脸人,唐九洲只好把两人让进屋。
“喝点什么?”唐九洲从冰箱里拿出果汁:“凉牛奶容易刺激肠胃,白开水太单调,那就果汁吧,能补充维生素C。”
落座的周峻纬目光紧紧黏在唐九洲身上:“唐老师,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挂念。”
“没什么,你是我哥的朋友,如果他还在一定也会和我一起来探望你的。”
唐九洲的身体一僵,张着嘴想说什么,却一下红了眼眶:“他...他不会想要见我的。”
“为什么?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为什么认为他不会想要见你?开诚布公点吧,16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哥他,到底为什么自杀?”周峻纬的问题像是连珠炮一样打在唐九洲的心上,长久以来被他刻意逃避的那段记忆不由分说占据他所有思想,他抱着头,眼泪噼里啪啦落在木质地板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小水坑。
“唐老。。。”一直跟在周峻纬齐思钧身边的蒲熠星伸手握住了周峻纬的手,又是那股熟悉的电流乱窜,他抬眸,目光流露出无奈与不忍,轻轻把手放在痛苦的男人头上:“哭什么啊,又不怪你。”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拍到阿蒲和文韬,阿蒲也许就不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哥!”唐九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频繁的抽噎导致他开始呼吸困难,两肋像是有把刀子在割,每呼吸一下都剧痛无比。
“放松,慢慢调整呼吸,慢慢呼气,吸气,呼气.....小齐,去帮他端一杯水过来。”
呆愣的齐思钧连忙点头,看着周峻纬熟练地帮助唐九洲调整呼吸,又拍着他的肩膀不停劝慰,齐思钧欲言又止,手张开又攥紧,默默坐在一边。
“好了,没事了,把呼吸调整过来就没事了。”周峻纬把面巾纸糊在唐九洲脸上,粗糙的帮他把眼泪鼻涕一把擦掉:“九洲,你抬头看我,你看我的眼睛。”
唐九洲抬头,透过泪光望进周峻纬的眼睛里,不是一贯的自信、明媚,而是他非常熟悉的清冷、忧郁:“峻纬?”
“......白疼你了,我是你蒲哥。”
唐九洲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蒲熠星已经被我害死了。”
“不是你的错,九洲,不是你的错。”蒲熠星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当年他和文韬被发现是因为九洲拍视频时拍到了他俩,可他却一点埋怨他的情绪都没有:“那是我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不是的,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小心一点,不,如果我不拍视频,他们就不会知道,哥,是我对不起你俩,你恨我吧,你讨厌我吧!”唐九洲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这些年他独自在那个名为“自责”的古怪迷宫里彷徨,不断设想着各种“如果没有”,不断往自己身上添加着悔恨的枷锁。
蒲熠星的眼里浸满泪水,他何尝不曾设想过如果当初他们没有被发现,如果他们能一直互相陪伴,会不会也是个幸福的结局?他怎么会不怨,怎么会不恨,只是他埋怨憎恨的,从来是这个不公、冷酷的世界。
“九洲,我不恨你,我只是伤心,伤心你为了我浪费这么宝贵的生命。”他把手放在唐九洲滚烫的心口,目光中流露出羡慕:“活着多好啊,能够有希望的活着,多好啊~”
16年后,已经不再天真的学弟唐九洲,终于接过了那份迟到的高中升学贺礼,他的眼泪打在昂贵的摄像机镜头上,把蒲熠星心疼地直叫唤:“天哪你小心点啊,虽然已经过时了可也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不值得被珍惜嘛!”
唐九洲急忙手忙脚乱地擦掉眼泪:“哥,对不起。”
蒲熠星摆手:“我们九洲哦,了不起,在社团的时候拍的视频就很有天分,所以千万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任何原因都不可以,你用一个摄像机结束了我的梦,那作为好哥哥当然不计前嫌,也用一个摄像机重启你的梦吧~”
离开唐九洲家,没有急着赶公交,两人一前一后压着马路。
“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还不从周峻纬的身体里离开?”
被戳中心思的齐思钧脸一红:“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蒲熠星咧嘴露出6颗白牙,满脸好奇:“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我俩长得很像,你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是我不是他呢?”
齐思钧沉默了一下,答非所问:“和同性相爱,很辛苦吧?”
蒲熠星笑眯眯摇头:“和韬韬相爱,是这个世界上最轻松快乐的事情~”
“哪怕要面对嘲笑、侮辱和死亡?”
蒲熠星停住脚步,打量着齐思钧:“你喜欢周峻纬。”
齐思钧没有回答,虽然此刻他面对的不是周峻纬本人的灵魂,可这张脸还是容易让他产生当面表白的错觉。
“没关系,当我主导这个身体的时候周峻纬是没有意识的。”
齐思钧苦笑:“原本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可好像在陪他寻找真相的过程中,我们也一步一步踏上16年前你们曾走过的那条路了,这就是殊途同归吗?”
蒲熠星用周峻纬的手抓住了齐思钧的手,感受到小男生一瞬间的慌乱与激动,他低头笑:“你真的很喜欢他啊....小齐,你说的对,已经16年了,你知道16年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我们就不要再苦苦追寻?”
“...16年,意味着时代已经逐渐发生了变化,意味着虽然是同样的血脉,可周峻纬永远不会是蒲熠星,意味着当初那个冰冷残酷的世界终于要张开怀抱接纳我们这些少数群体了。”蒲熠星伸手去触摸阳光,被暖烘烘的温度缠绕在指尖的感觉真好啊。
为什么能一眼就发现周峻纬与蒲熠星的不同?
齐思钧说不明白,只是他想,这大概就和表哥可以通过一个眼神认出蒲熠星的原因一样吧。
而蒲熠星也没有告诉齐思钧,其实即使是他主导那具身体,身体的原主人周峻纬,也会时刻保持着对外界事物、声音的感知。
7.Farewell
其实从蒲熠星把尘封许久的摄像机交给唐九洲的那一刻,周峻纬就猜到或许他要和他们说再见了。
“阿蒲,你要走了吗?”
蒲熠星愣神,然后大方点头:“可以啊zou峻纬,有点我的聪明头脑了呀。”
“如果一直想不起来你自杀的原因,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走?”
“你该不会没猜到,我其实已经全部想起来了吧?”
“...下一个和谁告别呢?要附身给爸妈打个电话吗?”
看着那张他们一家四口唯一的合影,蒲熠星目光留恋:“不了,就让他们好好生活吧,又不是永远不离开,与其再一次失去,不如让他们没有重新获得。”
“那你还想和谁告别呢?要不要。。。去上一节数学课?”
蒲熠星抬头,拍拍周峻纬的肩膀:“下一个和你告别,我最最亲爱的,也最最陌生的弟弟。”
其实蒲熠星可以永远在周峻纬的身边飘着的,然后通过血脉相连的缘分,时不时附身,去远远看一眼他那短暂人生中念念不忘的爱人。
可他还是选择了离开。
因为他知道,当他用周峻纬的眼睛温柔注视着郭文韬时,在他身后的齐思钧也在痴痴望着他暂居的这具躯体。
又不是能永远相守,何苦把两个人的悲剧变成四个人的意难平?
在离开的最后一瞬,齐思钧气喘吁吁带着郭文韬赶了过来,他说,还好来得及。
时隔16年,郭文韬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蒲熠星,在他即将走进那束光之前,见到了真真实实能看到模样的他。
“阿蒲...”32岁的郭文韬红了眼睛,摩挲着无名指的婚戒,他无法开口挽留,只能扯着笑容流着眼泪,承受第二次生离死别之痛。
“我之前一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留在人间这么久,我以为是上天要满足我的遗憾让我见到周峻纬...可是现在我懂了,我留在这里的意义,就是去弥补那些因为我而心痛的人,可是我却自私的不想再见你,因为我不想你被治愈不想你解开心结,是不是这样你就会慢一点忘掉我?”
郭文韬眼神缱绻:“阿蒲,我怎么会忘了你呢,我最爱,最爱的人,我怎么可能忘了呢?”
“...如果我已经提前知道,跟你在一起455天之后我会死去,我还会继续爱你吗?”蒲熠星眼里含笑,与郭文韬对视:“我会。”
“Good morning,and in case I don't see you,Good afternoon,Good evening,And good night.”鞠了一个躬,不再看向不远处他最挂念的挚亲们,蒲熠星潇洒走入那道白光。
0.Eazin
“阿蒲,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
“我们的故事哦.....”
蒲熠星与郭文韬的故事,是他单方面宣布开始的,却是他单方面宣布结束的。
临近考试,郭文韬决定提前去自习室温书,可是向来准时准点开门的大爷却还在门房呼噜震天。
“嗨。”
他回头,是同班同学蒲熠星,成绩很好,但好像和他没什么交集。礼貌的点了点头,郭文韬捧着书本独自去楼梯间背公式。
“我那天看到你在看《三体》,你是不是喜欢看科幻小说啊?”蒲熠星追过来,不见外地坐在他旁边的台阶上,咧嘴露出6颗大白牙。
“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
蒲熠星的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地“嘿嘿”了两声,又不气馁地看向文韬的课本:“哦,你也在算这道题啊,我也在算,我们交流一下?”
郭文韬实在不适应他的搭讪,有些慌张地起身重新回到自习室门口,嘴里嘟嘟囔囔:“这样老在外面坐着也不是事儿啊,得想办法进去。”说着他扒住高高的窗台,手一撑腿一蹬,通过那扇开着的窗户窜上自习室的窗台,留下身后瞠目结舌的蒲熠星。
蹲在高高的窗台上,郭文韬看着蒲熠星崇拜的星星眼,大脑突然像是打过一排闪电,他认命地扯扯嘴角苦笑,然后转身把手伸过去:“不是要和我一起做题嘛,我拉你啊~”
蒲熠星眉眼绽开笑意:“韬韬,我拉住你了哦。”
那场对于郭文韬来说至关重要的北大摸底考试,他成功名列前茅入选了,可是很有把握的蒲熠星却发挥失常。
“没关系啊,咱们还有高考,高考不行我们就选同一个城市的大学,就算不在同一个大学,我们还有往后余生那么久的时间,我们总会在一起。”郭文韬不知道怎么安慰失落的蒲熠星,只好喋喋不休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碎碎念。
蒲熠星有点绷不住了,推推眼镜掩饰自己的笑意,一把抱住郭文韬:“韬韬,我们约定好,顶峰相见。”
郭文韬笑着吻上他的眼睛:“嗯,一起去看星星~”
废旧篮球场的另一边,架好摄像机的唐九洲对着镜头微笑:“诶,城市不大,风景如画,我是你们的JOJO唐九洲,今天咱们要测评的是论坛广大朋友一致推荐的祖母绿军大衣......”
摄像机亮起小红点,屏幕里唐九洲身后的远景里,是两个拥抱在一起的身影。
11月15日,被爸妈关在家里的蒲熠星用扳手撬开了窗户的锁,从三楼一跃而下,跛着脚打车去海边,他和郭文韬说好今天一起坐船离开。
20:00
20:30
21:00
21:30
......
蒲熠星焦急地看着道路的尽头,却迟迟没有等来他熟悉的身影,直到手机发出短信接收提示音:
【阿蒲,我妈自杀了,现在刚结束抢救.....对不起,我 走不了了。】
好冷啊,他裹紧身上单薄的风衣,寒风入骨,为了避免他逃跑,爸妈没有给他留足以御寒的棉衣,甚至拖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一只。
脸上被郭文韬父亲打的伤还作痛,哈,真的是亲父子,他之前还奇怪韬韬那么瘦弱的样子怎么会一拳500......好累,一闭眼全是老师、同学、邻居的指指点点,曾经那么要好的兄弟也指着他俩鼻子大笑,拿出两条鱼嘴对嘴摁在一起让他俩看....好冷啊,好累啊,好像,他真的等不到了。
11月的水面还没有上冻,刀子一般的冰水紧紧包裹着蒲熠星的身体,似乎水里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告诉他“来吧,来了就不冷不疼不累了......”
水一点一点呛进他的鼻子里,他看到不远处有灯光闪烁,他想爬起来看看是不是郭文韬来了,可是他的手脚好沉,眼睛也睁不开,好像来不及了。
“我爱你,直到我不爱你的那一刻,就够了。”
周五学校开班会,欢送加拿大转来的周峻纬同学,他要回加拿大了。
在大家的欢呼下,周峻纬自弹自唱了一首歌,是他在蒲熠星房间发现的吉他谱,《永不失联的爱》
“...走过陪你看流星的天台,熬过失去你漫长的等待,好担心没人懂你的无奈,离开我谁还把你当小孩。”
郭文韬坐在讲台后有点恍惚,于是面前看着齐思钧笑的男孩与记忆中对着自己笑的男孩身影重叠在了一起,他抬头去看天空,阳光正好,阿蒲,你听到了吗?
“可是韬韬,我还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