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喝茶,忘了。但什么时候对茶有意,却记得很清楚。
大三的时候,得系主任赏识,被抽调到重庆市府写市长电视讲话稿。去时内心忐忑,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每天随着领导到处调研,背包中永远都有一台手提,领导们座谈或者会议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手指翻飞,生怕那句话没有记下来。一回到办公室,就马上形成文字。那时的我在学校里成了名人,很多人很羡慕我,可以不用留在学校学习课程,也不用担心点名,作业,更不用担心毕业论文。可在我看来,每天的战战兢兢,每天的忙忙碌碌,几乎没有自己的思维,只是一台会打字的机器。
调研结束后,我的工作是坐在办公室整理调研材料,写出报告,得出结论。每天写的版块都要给秘书处的领导审核,但很少能够过关,推翻,修改,重复,错误,事故层出不穷。有一阵差点放弃。
后来,慢慢开始有点经验,所写的文字勉强能够入得了领导的眼,但是离能用还差很远。办公室的领导和前辈都很照顾我,教会了我很多。从一开始的拘谨到后来的熟络,心情开始轻松,工作慢慢进入状态。
一天,我拿着自己写好的报告到市长秘书处找审稿的领导,我敲门进去,问门口的一位前辈:请问某某领导在不在?
门口前辈抬头看我一眼:什么在不在,不在能去哪儿?
我被噎得不知如何接话,埋头在想,我的问话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正准备退出来,他递给我一个无盖的陶瓷茶杯,里面已经装好茶叶:去,帮我倒杯水。
我接过杯子,倒了一点水,水刚好没过茶叶,过了一会儿,我再倒了点水,然后将杯子里的茶叶水拿到门口洗拖把的水槽倒掉,进去再给茶杯倒了七分满,递到前辈的面前,还体贴的告诉他:小心烫。
他转过来,对我说:小姑娘,你今后的日子还长,倒杯水都动作这么慢,还不给我倒满,看来够学啊!
我:是,是,是。我还在读书,还没出社会,这不,到这里来学习来了!
他:你还在读书啊,我还以为你是才考过来的,或者从哪个部门调过来的呢!
我:不是,我还是学生,还有两年才大学毕业,现在是出来历练。
他顿时满脸笑意,轻声问我:你们办公室黄主任跟你是亲戚?
我:不是。
他:那何主任?
我:不是。
他:那你怎么来了我们这个部门?
我:我是学校推荐过来的。
他:我不信,怎么得也得推荐一个老师啥的吧,怎么就一个没有毕业的小姑娘。你是跟我们部门哪个领导有关系吧?
我笑着答:真没有。我是外地人,在这里没有亲人。要说有关系,就是我们的校长和市长是亲兄弟,但是校长不认识我,市长也不认识我。可能我运气好吧!
他指了指我,又问:那你刚刚倒了茶又出去倒掉是什么意思?
我:我没什么意思,您让我倒茶,我不知道是真的想让我帮您倒杯茶,还是想考核我,所以我就想着您应该是在考核我,然后我看了一下您杯里的茶叶,应该是陈茶,所以自作主张给洗了一遍,然后也没有按照常规给您倒满。我也不知道您这个茶杯是该给您倒满呢,还是不倒满,所以我就按照老师教的“茶倒七分满,三分是人情”给您倒了。还有刚刚我问您领导在不在,您没有回答我,我想应该是我不懂礼貌,问的话不合适,给您倒七分满的茶,这个礼仪算我给您道歉吧!
我说完,不光是他,办公室其他人都笑了,弄得我一脸懵。
他说:哎哟,我们办公室难得来你这么一小姑娘,天天跳上跳下的,大家都以为是哪位领导弄到这里来镀金的。你们办公室黄主任一串门就高调地炫耀他们办公室有个小姑娘,每天很勤快,任劳任怨做好多事,也不多话,把你说上了天。我就想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这么宝贝。
我:哎哟!谢谢你们的厚爱,我就是一大山里走出来的女娃,没见过世面,也什么都不懂,工作也好像没上道。说话做事更是愣头青,我要哪里说错了,做错了,麻烦请各位领导和叔叔前辈给指点指点,让我成长快点。
他:是了,没事,别担心,到了这里没人欺负你,给你小鞋穿,自在点。别那么大的压力,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有为难的要说。
我:谢谢您!我先回办公室,一会儿等领导回来了再来。
我逃也似的回到办公室,背上一阵冷汗,我以为,我会在那个办公室丢很大的丑,结果是我自己没想到的。
过了几天,我陪领导参加一个市里会议,会议中途,领导对我说:去,给他们掺茶水。
我站起来,假装镇静地给每位领导掺茶,每次倒完水后,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最后把所有领导的茶水倒完后,我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双手抖个不停,我生怕自己给办公室领导丢脸了。
再后来,每次不同场合的会议,给领导准备茶水,甚至会场布置都成了我的工作之一。甚至哪位领导喜欢喝什么茶叶,我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再后来,我开始会被领导故意点名去给他泡茶。遇到不懂茶的领导还好,遇到懂茶的领导,总会有意无意地问我几句。那个时候,我就想逃离,因为给懂茶的人泡茶,他们都很少用心喝茶,用得都是舌头,总在茶里找你的礼仪和学识。
于是,我被迫学了很多有关茶文化的知识。也有幸认识了很多懂茶的人。
我的同事杨老就是在重庆实习时,到成都参会,因茶结缘的忘年交。后来阴差阳错,我俩却成了同事。
我俩结缘成知交的原因很简单,但却很意味深长。
那时他问我:你一未毕业的小姑娘,怎么就像老年人一样,开始喝茶了?
我:不是我要喝,是他们逼着我喝。
杨老:谁会逼着你喝茶啊?
我:我们领导是个讲究人,喜欢喝茶,更喜欢讲茶经,其他人都不愿意听,只有我不敢不听,所以就只有学喝茶了。
他哈哈大笑:你真老实。
然后问我:那你喝茶,喝出了什么名堂没?
我:我是真不懂茶,更不懂喝茶。看了好久有关茶文化的书,就记得一句:一味万味,味味一味。
杨老:看来你还真是为了这个去看书啊?能够记住这句,你就已经很不错了。懂什么意思吗?
我:其实看的时候看的是一味万味,万味归一,觉得好有禅意。后来看到林清玄说一味万味,味味一味,就觉得好像没有万味归一那么禅意,但对于我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好像更有意境一点,所有就记住了。大概懂什么意思,但可能过几年才会真的表达出来。
杨老:嗯,好好学。学茶是一很好的事情,就跟我们学人生道理一样,你什么时候懂茶了,慢慢就开始懂人生之道了。不过你还年轻,路还长,慢慢来。
今天,跟朋友在外面喝茶。泡茶小妹儿问:你们喝什么茶?五人中三人说素茶,一人说花茶,还有一人说要绿茶。泡茶的小妹儿说:素茶就是绿茶。
朋友问我,是这样吗?我说是。素茶是绿茶,花茶也是绿茶。我们今天来的这个茶馆,应该他们也没什么讲究,我们要进的什么茶舍、茶道馆,我们这么点茶,人家一听就知道我们不懂。
朋友说:喝杯茶,哪那么多讲究。那不然怎么说?
我:在这里,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但如果去茶馆,你就直接说你要喝什么品种的茶。
朋友:过场多,不都一个味儿吗?
我:是,是,是。你说的很正确,确实就一个味儿。
朋友:你取笑我?
我:没有,真没有。而且你说出来茶文化的精髓,他就一个味儿。
朋友没信我说的。喝着茶,心里想:如果倒退很多年,可能我会有长篇大论,但是到了今天,喝什么茶,不在舌尖也不在茶品,在心境,什么味儿,每个人品的不一样,就如我们的人生,用什么词形容,全在个人感受,别人是形容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