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想写下来这不成文章的闲话

在我们家,“重男轻女”这个话题变得愈发禁忌,但父亲尚且没有随着讨论而有所反省,而立场始终坚定,甚至透露出一份自豪,这份自豪来自哪里过会儿说。

作为女孩儿的我,一开始自然把母亲划归到我的阵营中来,想着母亲自然考虑到家庭稳定,“屈服”于父亲,配合他生,直到生出男孩子为止,于是我们家才出现了“两姐一弟”的家庭结构。后来日子往前滚着,发现“重男轻女”这一思想一定不会单独存在,一定依附于“封建主义”这一更大的新时代自留地。尽管小时候深受高举“重男轻女”大旗的姥爷荼毒,加之也受过几年教育,母亲也并没有跳脱封建的圈地。配合丈夫完成夫家传宗接代的任务是一个妻子的使命,这使命在母亲看来不是伟大的,但却是必然的。

在我们家呢,近年来相关话题频繁出没于我家饭桌,话题往往这样开始。村儿里王五索要女儿夫家天价嫁妆,用来给儿子娶媳妇用,我听后冷嘲热讽,内涵父亲并指桑骂槐,直接表明我的立场,高昂的情绪底下在向父亲宣告,你若这样大可试一试。

想来我的困惑好像追溯到当我意识到我的父亲母亲和我同学的父亲母亲不同时,班里好多女性同学的家里都是独生女,且集中在成绩好的那一部分。说来我得益于我弟弟存在的地方是不少的,就比如我们举家从县城搬迁至市里,最大的原因是计划生育下我们家需要换个生活环境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我因此享受到了我们这个地方最好的教育资源,小学、初中、高中算是都在这个地方最好的学校里度过了。但也因此让我意识到我们家的思想意识形态是让我和大姐感到自卑的,尤其是每当我们回答同学“家里孩子几个”的问题时,因为显而易见,我们家是重男轻女的。于是后来,我往往会在回答完基本情况后面加上一句话,“我爸比较封建,就觉得必须要有个儿子,但在平时,我爸对我弟和我跟我姐一点儿区别都没有”,我说的每次都挺笃定的,只怕别人不信服,写下来才知真是小猫儿盖屎。

上了大学以后,到了跟同学比遗产的年纪,舍友家里有儿有女的情况下按数量一式几份儿,我家里自然是没有留给我的一份儿,在去年我弟弟12岁的时候,父亲母亲早已将弟弟的婚房安置好,按月替他还着贷款。然后接下来儿子的彩礼和车子还需接续努力。讨论起这个我采取同样战略好像说不通了,毕竟这再说不差别对待就真的睁眼说瞎话了,于是我只能摆出新时代独立女性的态度,答到“父母自己的钱由他们自己支配,想给谁给谁”。我心里自是认同这一点的,但是父母的差别对待的确让我没有底气,这份底气是,我的父母足够爱我,像爱儿子那样爱女儿。

我的父亲从乍现这一话题时的义正言辞,摔筷之下的慷慨激昂,随着年老,日渐转变成语气缓和之下的承认与坦然,以及平常恨不得灌到我和大姐脑子里一些“我是平等对待,我对你们俩如何如何好”的论调,可他貌似不懂也不愿意懂,口号不是喊出来的,我和大姐也并不能被洗洗脑就“改头换面”了。态度的转变不仅是随着我伺机而动和大姐偶然的埋怨与愤怒就发生的,还有大势的改变,这些捍卫传统主义,实则享受传统主义的小老头们,心里倒是清楚,年老了还是女儿疼人。我不太懂,实践让他们既知病榻前女儿有用,却身前不知疼惜,身后一毛不拔,是什么给的他们底气呢?是往往女儿们的善良与妥协吗?在喧嚣与吞云吐雾之间,这些小老头儿们会互相交流,得出结论--儿子必须有,女儿也得有。我只能哈哈了。

父亲自知终有一日这家族会“断脉”,也假意无奈道“这是中华传统”,也添之一些连自己也说服不了的论据“没你弟弟,家里的两亩地都不会给咱”,嗯对我们家缺两亩荒芜地。对了,解答下他自豪些什么,他非常自豪于在计划生育紧张的局势下,他能支付的起罚款将弟弟生下。问他能确保弟弟生下儿子吗,想来他也规划好了,让弟弟生两个儿子,这GPI不知会吓退多少未来弟媳。无奈之处就是,我自觉是没道理的道理,父亲那里确实不容置疑的真理。

我渐渐明白,我的抗争不足以撼动坚定的传统卫道士,并不会因此便索要来多一份爱,当然也讨人嫌,但我记性不好,于是我就写下来。我其实主动忽视过很多东西,就比如饭桌上父亲会把他认为的好东西往弟弟那边推一推,可他也不管弟弟不爱吃那些;而父亲和母亲也主动忽视过一些东西,就比如他们的儿子也在接受着教育,也愈发有自己的判断“重男轻女究竟是糟粕还是精华”,我自然不敢保证他会坚定拒绝呈给他属于他性别的种种,但我也相信这种种相累叠并不必然筑起高楼大厦。写下来的目的是于这篇文章而言突兀的结论,我需反复告诫自己,我与父亲母亲两个时代的碰撞不是独立存在的,且所谓父母并不必然生来便给予子女慷慨而无私的爱,我要日渐接受没有太懂也不愿懂爱是什么的父亲,也日渐接受一个没那么爱自己的父亲。而我,给我一分情谊,我可还一分。索我一分情谊,我便一分也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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