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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少外出的这段时间,我们与「家」格外亲密,对居家空间也格外关注,好多网友表示,想要攒钱换大房子、有个美好的家。
特别是前阵子传来罗纳尔多买下小岛带全家人避疫情的消息,尽管是条假新闻,但也着实让大家内心骚动不已。戴口罩这么长时间,谁不想去大自然找春天,摘下口罩自由呼吸新鲜空气呢。
城画君的朋友黄栩渼就一直住在大自然里,9年前夫妻二人便开始“归隐山海间”,做民宿“养家”,从最初的与海为伴,到城市、高原、峡谷间穿梭,如今一家四口定居在浙江雁荡山的溪流边。
黄栩渼
和Y先生一起生活在雁荡山,打理着一家叫幽然现的民宿,
家里两个男孩子,一个六岁多,一个两岁多。
房屋面积 500平方米
装修花费 168万元
房屋来源 租房
虽然疫情期间山里也一样被管控着不能出门,正月初一就封了路。但不能出门的日子对黄栩渼一家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每天还是享受着音乐、面包、阳光,只是思绪被打乱,刚开始那段时间黄栩渼完全没有办法写字。只有做些具体的事情,打理植物、清洗厨房或刷油漆。
后来她重新开始做手工皮具,一天里有好几个小时只专心制作,这对她是很好的慰藉,“让身体与心灵维持平衡”。
# 两个孩子围着看妈妈做手工
去年,一家人在妈妈黄栩渼的故乡浙江雁荡山停留下来,租下了两栋沿溪流而筑的房子开始新生活,这里日日可听流水潺潺,视线所及皆是山林树木。
# 院子里有一棵大樟树,一棵种在溪流边的榆树,一棵桂花树,不过黄栩渼告诉我们,桂花树去年夏天台风时被连根拔起,锯断了很多树枝才得以种回去,需要时间才能慢慢长回来。
房子位置相当于在村外缘的地方,四周没有其他人家。原先是两栋废弃的破旧房子,黄栩渼夫妻接手过来时房子的硬装都已经做好,只是再按自己的习惯再简单布置了些家具和摆设。
他们喜欢常常改变屋子里的陈设,想要吃饭时可以晒到阳光,就把大餐桌放在窗前位置。想要一个开放厨房,就找人来拆掉了墙。想要低低的吧台,就请木工改了一个。
黄栩渼说,“每一次变化都是感受的延伸”。调整了好几次,现在是他们比较中意的样子。
# 从吧台望过去客厅。客厅一栋以前是村里的小学,有很高的挑高,空间开阔。
这几年处在“迁徙状态”时,他们随身携带的家具很少,只有书籍、音乐、各种灯和厨房用具。因为在雁荡山要长时间住,他们才新入了很多家具。
# 午后斜照进来的蜜糖色阳光与孩子喜欢的木马。
每天,黄栩渼喜欢打开着大门,让客厅和院子连起来,这样坐在吧台前就可以晒到很久的阳光。
厨房位置望过去是她很爱的折角吧台,“当两个人坐一个90度折角位置时,是最好的聊天位置,无论是熟悉的人还是陌生人”。
原先厨房是封闭的,后来改成开放式。柜台没有门,黄栩渼就拿白棉布做了帘子,自己用缝纫机踩的,有两层。因为Y先生处女座加洁癖,使用半年之后,帘子依然洁白如新。
# 旁边是不锈钢揉面板,大的放台面备菜使用,小的用来做面团
平日,Y先生喜欢用铸铁锅做无水料理,因为先生做饭好吃,大部分时间都是Y先生负责下厨。
先生下厨,哥哥菘煮米饭,黄栩渼告诉我们,菘煮的米饭比她煮的还要好吃。
# 两兄弟吃得超开心
厨房边有个门,连着通向露台的楼梯,黄栩渼很喜欢这样的楼梯口,下雨时在这听雨声很舒服。
# 弟弟霖坐在楼梯口
在独立露台上的一个房间,有羊毛地毯,需要脱鞋进去。玻璃窗很大,能望向楼下院子。一家人常常在这嬉戏游玩晒太阳。
除了院子,每天他们还会花很多时间在书房,菘和霖常常在这写字画画。
书房的书其实不多,夫妻俩对买书越来越慎重,几位喜欢的作家反复反复阅读。黄栩渼说,河北教育出版社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全集》是Y先生的最爱,每年他都会读一遍,已经七年了。
Y先生告诉我们,“每一次读都有不一样的想法。而每一次不一样的想法并不是割裂的,它们是一以贯之的。这就是我对‘不一样的想法’的想法。这些想法,来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对生活的启发和我们对生活的观察。
他曾说,世界上没有一个罪是只属于一个人的。我们尝试从生活中理解这句话,清晰而确定地认识到,在生活中,没有一个过错是只属于孩子的。”
# “在菘小的时候,住在海边,我们会用很多时间陪伴他,给他念书听。第二个男孩子出生后,发现他几乎不要我陪他做什么,一切事情哥哥都会陪他教他。有一天突然发现他会数数了,有一天突然发现他会认颜色了...很神奇的感觉。”
一家人的卧室在后院,打开门就是回廊,黄栩渼特别喜欢回廊这样半开放的空间,它连接起室内与自然,晴朗天可以晒太阳,雨天就看看雨落在眼前。
两栋房内共九间客房,有一位阿姨帮忙做房间整理工作。住客往往在下午抵达,黄栩渼会先去检查每一个房间,习惯用柑橘味道的精油、提早开好台灯落地灯与冷气。
提到民宿的装修设计,黄栩渼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风格,但住过的许多人都说很舒适。“如果有一扇看得见风景的窗户,有透光白纱帘,有柔软床垫,有洁净被褥,有高低错落的暖光源,再有溪水声,就是很好的客房了。”
民宿里会有许多木质的东西,木窗户,木地板,木头家具。小时候黄栩渼就居住在南方的木头房子里,童年记忆让她喜欢这样的房间。
# 白色纱帘,暮色和阳光都会进来屋子。夏天台风后,她把窗子打开通风。
雁荡山的四季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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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荡山的家是黄栩渼决定长住下去的地方,她很喜欢这里,村子里只居住着十几户人家,很幽静。走几步路就可去到一个山谷,沿着溪流一直进去,有溶洞和瀑布。
“住在一个地方,我们就会最喜欢这个地方,会看见它无数的美,会让它成为那唯一的麦田。”
# 两个男孩子每天都一起玩。
每日,孩子们比夫妻俩醒来还早,他们自己拿面包吃,吃好就自己玩。两个孩子跑过来跑过去,院子里的石头和草也能让他们玩好久。
然后大家一整个下午都待在前院,客厅中用CD机播放音乐,Y先生煮咖啡喝,黄栩渼做面包,有时她会在本子上写字。
# 这种最简单配方的小圆面包,黄栩渼每天都做,Y先生和孩子们每天吃。有一天黄栩渼突然想到,在做面包这件事情里,其实艰难的并不是自己每天做,连续做五六年,而是有人每天吃,吃同一款面包,吃了五六年。
午饭晚饭一般都是吃Y先生煮的无水料理,黄栩渼洗碗,整理厨房。偶尔一家人会在傍晚散步,去溪流中点篝火。日复一日,每一日生活的内容并无太大不同,但又因为每一日的天气变化而特别。
雁荡山是四季分明的气候,季节更替让生活更为丰富。春天山间油桐树开满白色花,常常有白鹭从溪流上飞过,下雨很多,山中瀑布很美。
夏日,一家人喜欢带着西瓜去房子边的溪流玩水,山里泉水冰凉,让孩子们有个快乐的童年。
秋天山林有一种苍茫气质,十分辽阔。他们会去山谷“徒步郊游”,走进去半小时,在水边岩石上野餐,日落之前回家。
冬季就劈柴点篝火,篝火前拉起幕布看电影,越寒冷夜空越清澈,星辰越明亮。黄栩渼说都是不一样的体验。
黄栩渼喜欢花,山里买花不好买,但她说也不需要买花,拿着剪刀去山边走一圈,有什么植物就剪什么回来插,她觉得这样很有意思,“蕨类和野花都太好看了”。
这几支茶花,是种在山边一块地里的,有次黄栩渼散步经过,就带了回来,开了整整半个月。
孩子们也常常在院子里捡回来很多叶子,一家人就一起做了植物标本。
黄栩渼这样的生活受到很多女孩们的喜欢,她曾收到一个女孩子的信息,说自己认识黄栩渼8年,很向往她的生活,可自己却无法得到这样的生活。看到消息时黄栩渼不知道如何回答,过了一天她才去回复道:
“也许是这样的,生活并不是完成时,它永远是进行中的状态,只要有一个方向,我们永远都在去往那里的路途中。
既然我们看到了这条连贯的线,也许我们终其一生需要为孩子们做的事情,就是立起下一块石碑,总有人可以借此从一个悬崖抵达另一个悬崖。再竖立起一块石碑。生命就是这样往前走的。”
从海到山一家人的游牧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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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黄栩渼与Y先生建立生活的地方是海边,夫妻俩人相识的地方。在海边居住有五年,他们将对生活的所有热情都赋予了那个家,两个人学着如何相处,如何养育孩子,还有如何对话。
起先他们只想找个小房子开咖啡馆,后来找到的院子很大,就做了民宿。一切事情都是自己打理,他们在院子里亲手种下许多大叶子天堂鸟许多栀子花,会花费很多时间用来保持房屋整洁,扫院子里落叶,冲洗地面,拔草,剪三角梅。Y先生煮一日三餐,黄栩渼做面包蛋糕的习惯也是从那时就开始。
# 黄栩渼夫妻开的第一家民宿
海边的房子,离大海很近,直线距离三十米,在屋子里会听见海浪声音,以及海上轮船汽笛声音。他们长时间在海边散步,一边走路一边说话,幼儿就躺在推车里听着大海的声音进入睡梦。
# 黄栩渼热爱的那片大海,“即便日日凝视亦永不厌倦”。
然后他们去到城市生活。那些日子常常在大街小巷行走,两个人的大双肩包里都放着很重的中画幅胶片相机,口袋揣着胶卷。他们一边走路一边拍照,肚子饿了就找一家街边小店吃东西,走累了在路边找个石头坐,“生活也很有趣”。
# 在福州的时候拍的都是黑白胶片
但对于城市,黄栩渼觉得奇怪又矛盾,“似乎到处都是路,但没有一条是可以让孩子自由奔跑的路。似乎一切都是开放的,那些日夜亮着灯光的商店,那些路上遇到的川流不息的人群,但自己又明确知道我并不会进入其中,也并不会与它们产生联系。在城市里通常住半年就会想要离开。”
有一个冬天他们住在雅鲁藏布大峡谷。
西藏冬季很漫长,几乎有半年,冬季没有游客,客栈关着门,很大的藏式房子只有他们一家人住在里边。每日在客厅点起炉火,煮咖啡做面包听音乐读书,与孩子玩耍,自己煮饭吃,去雅鲁藏布江边散步,到藏餐馆喝甜茶。“一种极度宁静又丰富的生活。”黄栩渼这样形容道。
# 那里买不到黄油,黄栩渼只好托藏族的朋友去村子里买回来酥油,用来做面包也很好吃,有特别香气。
这时房子的客厅窗前可以望见雪山,每当日落之时,晚霞会让雪山呈现粉色。夜晚打开门,就望见星河映在天幕。“小镇安静,冬季不下雨,日日有湛蓝天空,太阳好像将它全部的光辉都用力撒向了这片土地,在大风的荒凉中能强烈感受到大自然的热烈。”
Y先生有写过一段话,很好地讲述了那个地方:
“在林芝生活的半年让我看见大自然从来不是温和地给人启示,它的赠予是毫无保留、冷漠和激烈。热烈得能灼伤皮肤的阳光下要奔跑而不能驻足,眼前洁白的雪山与脚下的路相隔千里,平静的雅鲁藏布江面下有六千米深,无人能够泅渡。绚丽的晚霞总是伴随着狂风,满天星空下是熊熊燃烧的火炉给人温暖。”
问道每次搬家的缘由时,黄栩渼自己也有点儿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有时只是一个突然的想法,由于行动力太强,就很快变成了一个现实。”
但她很相信希腊导演安哲罗普洛斯在访谈中说的一句话,“我们所跨越的海,会引领我们去到另一片海的面前。”黄栩渼总感觉是生活引领他们去到一个又一个地方。
黄栩渼 × 城市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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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画报:居住过这么多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吗?生活状态有什么不一样?
黄栩渼:大海边,高原群山深处,城市或山野,大自然会给予不一样的启示,我愿意仔细去倾听它不同的声音,以及它们落在心上激起的不同的涟漪。
而生活状态并无太大差别。对于构建起生活的具体内容,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人们在此地可以建立生活,在另一处地方也可以建立生活。
城市画报:你对生活有着怎样的理解?怎么定义自己的生活?
黄栩渼:更小的视界。当专注于自己的生活时,人会处于一个更小的视界,只见到眼睛视线所触及处。有一种下沉的寂静,不怎么想起外面的世界。
我们生活的宁静是一种生机勃勃的宁静,很健康,很有光泽。它带着一层柔和光芒,给自己亮光,也给他人以亮光。
城市画报:“不断向上的重复”,对你来说具体指什么?
黄栩渼:不断向上的重复,它如果有一个形状,应该是一种螺旋上升式,一种环形楼梯,围绕着一个主体日日重复它,但每一次都会往上一点点。一件事情,一种感受,在重复中越来越细致。
我想,创造从来不是,你去发现了一个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而是你重新看见了日日在面前的寻常的事物,看见了它蕴含的美。
城市画报:每日的小面包、无水料理,家里还有些怎样的生活习惯?
黄栩渼:音乐会反复听,书籍亦反复阅读;咖啡,Y先生一天至少手冲三杯,持续了有八年;对待孩子,“多给他们一点时间”;走路和散步。
城市画报:两个小朋友都超级可爱,有孩子后,生活发生了哪些变化?
黄栩渼:孩子是世上最美好的创造。大孩子叫菘,很小时他就是很好看的婴儿了。会觉得一个这么纯洁的灵魂来到身边,我们必须要整理好自己的生活,以此可以配得上这样一个灵魂。
孩子让我们对自身有更高的要求。要动作更为敏捷,要感受更为敏锐,要更认真望着他们的眼睛倾听他们说话,要更注意我们讲出的每一个语句措辞。当父母,要有力又有柔韧度。在此整理过程中,生活发生变化,就有了新的模样。
城市画报:有遇到过哪些有趣的客人?让你印象深刻的。
黄栩渼:去年有一位女孩子,她每隔一两个月就来一次雁荡山,一年里住了好多次。像朋友的见面。还有年轻的姑娘一个人来,安静地住好几天,也不怎么说话,但见到她我就会感觉到她宁静的快乐。
还有一次台风刚过,有两位妈妈带着孩子从不同的地方来,炙热天气里爬过外面路上的塌方,很辛苦才抵达。那几日停电,一切与往常不一样,没有音乐没有冷气,只有无尽蝉鸣声与溪水声。我们一起度过了好几日,白天热的时候就带孩子们去溪流玩水,夜晚每个人抱一个太阳能灯回去卧室睡觉,洗冷水澡。印象深刻。
城市画报: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给想要开民宿的朋友吗?
黄栩渼:我们的生活方式让我们很适合开民宿,一年四季常年待民宿里,一个空间有用心打理的痕迹,渐渐它就会展现主人的气质,看见它的人也会感受到这份心意。
对自己的生活保持真诚和热情,当它流淌于民宿,民宿也会是真诚而有趣的,于是吸引而来的人,也是真诚有美好愿望的。
人与人之间,有如此一份良好的善意,这是开民宿给予人的慰藉。
本文编辑 杨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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