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瓷

东都的雨一连下了十日,我这店里没什么人,百无聊赖之中,我便拉着阿宁一起丢骰子玩。

“不玩了,不玩了,你耍赖皮!” 阿宁见我又赢了,便将骰子一丢,眉毛一横,嚷嚷着不玩了。

“唐婉宁,我这是温岐的玲珑骰子,你要砸坏了我便把你的血瓷罐卖了。” 我出言提醒。

“好好好,你别卖,我不扔……不扔……” 阿宁话音刚落便有个人闯了进来。

“老板,我这里有把伞能修吗?”

声音很好听,就像店中的绿绮拨出来的声音。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发冠早已不知道被外面的风雨吹到了哪去,浑身的衣裳也湿透了,这是:“周师兄?”

他拂开贴在脸上的头发,仔细地打量着我,也没认出来我是谁,只能不好意思的笑笑。

“这把伞还能不能修?”周清从怀中掏出一把没有被雨沾湿的破伞放在柜台上。

“这伞至少是七百年前东西了,已经不能修了。”阿宁瞥了一眼柜台上的伞。

“不能修了……不能修了……”周清,坐在堂中的桌旁一直念叨着这句话。

阿宁转头对我道:“这是伞灵?”

我点点头。

我第一次见到周清的时候是七百年前,东都外十三里的上清观,与我一同入师门的还有十三人,这十三人里数童笙最为出众,无论是容貌还是修为。

未及半载,道观里人人都说周清和她天生一对,般配极了。

后来,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要成亲的时候,童笙却离开了。

童笙离开的那天清晨,天下着雨,我看见后山门口,一向高傲的大师兄撑着那把伞对她苦苦哀求,可是,她无动于衷。

我离得远,他们之间就像一部默片一样只有动作,没有声音,后来又加入了一个男人,那人我在道观门口见过几次,相貌平平却穿着金陵织造的云锦。

那天之后,师兄大病了一个月,情况时好时坏,每每去送药的时候,师兄总是像魔怔了一样,对着那把伞说话……这把伞是师兄亲手做的,是他送给童笙的伞。

这一个月间,我继承了我家的店铺,就是这家首饰店,便离开了道观。

后来,听他们说,师兄还是死了,死在了一个雨夜……

“后来一到下雨天,他就会来?”阿宁听我说完,便也明白了。

“没错,我虽活了这许多年,经历过的这许多事,可是尚未跳出轮回,所以,中间还有好多事我不知道……只是这许多年来,每到雨天,他都会来修伞。”

“其实那日,我只是在修习魂魄离体之术,可谁曾想,我魂魄离体不过三日,师弟他们以为我死了,便把我的肉身烧了,我魂魄无处可去,只能栖身在这伞中,再见她一面。”周清神智渐渐正常,认出了我,意识到了我在说他的故事。

“你见不到她了,她其实没有轮回了。她用轮回跟我换了青春永驻。”我看着周清。

“那她,”周清顿了顿,“有没有提到我?”

“没有。”

“我知道了。”昏暗的光线,看不清周清的表情,我不知道他是哭是笑,只是听见了,一声浅浅的叹息。

“咔嚓。”原本破败不堪的伞彻底变成了一堆竹片,屋子里的周清早已不知去向。

天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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