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发表于5.17长沙晚报
在我朋友绒花的心中,一直有个进城梦。
绒花其实不叫绒花,叫雪梅。那时乡村放映电影《小花》,雪梅追着看了两场,就把里面的插曲都学会了,尤其是那首《绒花》,更是歌不离口。上学的路上,她劳动的地方,都飘着她清脆甜美的歌声:“世上有朵美丽的花,那是青春吐芳华。”因为喜欢她的歌声,人们便称她“绒花”。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绒花就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那时候,我们乡下正月间有打对子花鼓的习俗,绒花边看边跟着哼了出来。虽然是不经意的哼唱,但那雏凤声却让人惊为天籁。花鼓队的为首者,以“音乐特长可以进城”诱惑她,把她拉入了自己的队伍。做着进城美梦的绒花,本来天分就高,加上勤奋训练和姣好的外貌,很快成了队里的当红旦角。
但是,初中毕业后,绒花却选择了留在农村。
那一年,绒花的母亲得了严重的哮喘,每天咳得腰都直不起来。绒花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四个弟妹。看着父亲没日没夜的辛劳,看着母亲咳得呼吸困难仍家里家外地忙活。懂事的绒花,主动放弃梦想,选择为父母分担。
她确实是劳动的好手。我跟她一起插田时,不管我怎样憋着劲干,还是一会儿就被她甩下一大截。每每这时候,她便掉过头来接应我。
她不但手艺活干得好,力气活也不示弱。水库工地,她挑起满满一担土,脚底生风,比男劳力还跑得快。
繁重的劳动压住了她的进城梦。
弟妹们一个个长大了,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她的进城梦又蠢蠢欲动。
这次,她的要求低了很多:和他一起进城打工。她找的是一位已在城里建筑工地工作多年的小伙,勤劳肯干,泥工手艺顶呱呱。
可是,还没等结婚,未来的婆婆却病倒了,高血压中风。绒花想都没想,便赶去照顾。
在她的精心照顾下,婆婆慢慢好了。几个月的相处,婆婆不只是喜欢,简直是依赖上了这个未来的儿媳妇。
但医生说,中风病人,随时有可能复发。
绒花毅然决定:收起进城梦,一心一意陪伴婆婆。
他们夫妻的勤劳,她不错的持家理事能力,让他们的小日子红红火火,两个儿子一天天长大,婆婆的病也没有复发,一家人和和美美。
她总感叹,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好呀!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他老公病倒了,肾衰。痊愈的希望就是换肾。
她急得不行,但她没有慌,决定毁家救夫,在医院登记好了等待肾源。
那段日子真是焦头烂额呀。老公的病情一天天加重,肾源却遥遥无期。婆婆看到儿子一天天憔悴,担心得旧病复发。懂事的儿子,为了分担家中的负担,初中毕业就去打工,却双双误入传销组织。
与病魔苦苦抗争了五年,他老公还是没等来合适的肾源,撒手人寰。 一年后,悲痛欲绝的婆婆,追随她唯一的儿子而去。
虽然家中欠下了巨债,从传销组织救出两个儿子后,她还是送他们去学一技之长。
她决定凭一己之力还债。她买来土猪,既养肥猪,又养母猪。这些年土猪吃香,无论是仔猪还是肥猪,价钱都好。她又是养猪能手,不但猪长得快,还没有病。
池塘的鱼,只喂草,味道鲜美,很多人慕名来钓。钓鱼的人,中午不回去,她便承办中餐。
钓鱼后,人们还顺便带一点他们家的土产回去,什么鸡呀蛋呀,园里的蔬菜院子里的水果。
两年下来,她硬是把巨债还清,还小有节余。
现在,儿子们也都找到了不错的工作。大儿子在一家五星酒店当厨师,年前还升任了厨师长,正在与酒店搞财务的漂亮小姑娘谈爱哩。
小儿子是一名电焊工,在一家大型企业上班,工作干得非常不错,技术级别越来越高。
儿子们都劝她,累了一辈子,该歇息了,猪别养了,鱼只养一点自己吃的就行了。
闲下来的绒花,进城梦又萌发了。在别人的介绍下,她到了城里一家宾馆当保洁员。
她干得很开心,深得领导和同事的喜爱。工作之余,她同样充实。每天早上,她稍一打扮,便漂漂亮亮去跳广场舞。在那里,她如鱼得水,很快成了领舞,结识了很多朋友。晚上,她去一个歌咏队。
热爱生活的人,哪儿都是乐园。绒花第一次长期定居城里,就找到了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