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后,老王离开了这里。来了一位小伙名叫胡德来,管理着成品库。小伙很精干,满脸的喜庆,就是工作起来有些冒冒失失,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因为年轻气盛,胡德来表现的勤奋能干,活泼开朗,在他眼里那都不是事儿。
老王的离开那是必然的,毕竟家有妻儿老小。没有几个人会把老王放在心上,多因他的寻花问柳之事令很多人憎恨,更有个别女同事遭受过无端的骚扰,而我对老王也不会有多好的心肠。可笑的是老王走后的第二天,他的寝室门面上用记号笔写上了三个醒目大字“老王八”。虽不知谁干的破事,但肯定是给老王最好的送词。
英子最近有些惆怅,比以往的话语少了许多,面容憔悴,在工作中常常发呆,不知与老王的离开是否关联。
又是一个夏季,厂区的林带花团锦簇,景色宜人。一早上班的男女工匆匆而至,推着各自的小电电进了停车棚。这时小曼气喘吁吁地从车棚里跑出找我,她满脸汗水还冒着湿气,一边用衣袖擦着脸,一边说:“唉呀!今儿可是倒了霉,我那头不争气的驴驴子半路没电了,可把我累坏了…你得给我看看撒毛病,昨夜里充了一宿的电呢!”她那双凸出的蛙眼死死盯着我,略带恳求的目光不得不答应。
小曼是车间的普工,平日里干活勤快的很,与她一起工作的人都喜欢她,她长相平平,最能彰显她的就是那双凸出的眼睛,都叫她蛙眼妹。胡德来有事没事就来黏她,还喜欢动手动脚之类的,小曼有些厌烦不怎么待见他,打心里就觉得胡德来就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浪荡鬼。不论小曼怎么恶语相向,胡德来依然嬉皮笑脸死缠烂打,气的小曼直跺脚,没有任何办法。周围的同事只看热闹一边偷笑。我来到小曼面前,小曼充满怒气的面容顿时舒展开来,胡德来瞅着我摆了摆手,尴尬地伸了下舌头,就转身走开了。
我对小曼说:“胡德来在追你呢?”小曼跟拨浪鼓似的摇着头,脸蛋上的肉也跟着抖动着,回道:“那个癞皮狗!我才不稀罕呐”。我直言道:“不是吧,他帅着呢”。小曼仰起头嘴角一勾,睁大蛙眼稍含怒气地回道:“帅有个屁用啊!能当饭吃吗?我看呀他是帅的掉渣呐”。我笑道:“哪有你这般损人的,人家也是痴心一片嘛”。小曼轻轻推了我一把道:“痴你个头嘞,白痴差不多!你怎么不像他一样痴心一回呢”。话音未落,她就捂住嘴巴目光呆滞愣住了,随即一个安静缓慢的转身悄然走开。
下班后胡德来说是大家合意小聚一下,让我先订好餐。大家如约而至聚在一起,都拿着手机各自玩着,八个菜两瓶老窖上了桌,大家这才收起手机开吃了,胡德来毫无拘礼之意,开始狼吞虎咽了,一旁的老丁看不下去了直说:“嗨!咳!你慢点吃,留着下酒呢,你这吃法跟饿死鬼似的,叫花子也没你这么吃的!”胡德来顿时放下筷子瞪着老丁说:“不吃就不吃,你吃!”这时气氛有些尴尬,我打开酒瓶斟满桌上的酒杯,端起一杯示意“来来”大家干一杯吧,老丁,小赵几人端起酒杯桌头一磕一饮而尽,这才缓和了气氛拉开了场面。这时滴酒不沾的小曼也斟了杯酒敬我道:“今天感谢你修好了我的小电电,在我心里你是个好人,我就先干为敬!”说着便一口闷了。接着小曼又端起酒杯“来!再碰一个”咕咚一声下肚了。
小赵老丁拍手起哄叫好,老丁露出那两颗金灿灿的大门牙笑道:“今天小曼曼跟你拼酒了,可别失了男人的面子哦!”胡德来顿时起身端起酒杯伸向小曼眼前道:“来,小曼我跟走一个!”话音未落小曼顺手推开道:“切!谁跟你碰,一边凉快去!”说罢起杯仰头又是一个。胡德来脸色阴沉独自一旁饮酒,手指不停地掰弄着。一会儿胡德来起身说有事先行离去。酒菜都吃的差不多了,小赵老丁说是方便一下,再没回来。这几个损货又溜了,又得我买单。可是小曼咋办呢,都醉倒了。
幸好小曼身子轻巧,要不然瘦弱的我哪里挪得动啊。她身着一套黑色白边丝滑宽松的衣衫,发丝蓬松带点小卷,看去蛮可爱的呐。她醉意浓浓呢喃道:“我,没醉…再来…”我左手牵住她的一只手臂搭在我肩脖,右手绕过她柔细的腰肢紧紧拢抱着扶起,顿时一种说不出的妙感涌上心头,浑身就像通透的热流扰乱着思绪,我用力晃了晃眼花缭乱的的脑袋,慢慢地走出餐馆。
夜很黑,风儿轻抚着她的脸,额前小卷的刘海随风浮动着,月光下她面色红润光鲜亮丽,那双凸出的黑眸微微眯着。我扶着她踉跄地漫步在无人的街道上,忽然她俯身喷吐了一地,我问她有没有带纸,她手指着裤兜,我手顺其兜内一摸并没有,她忽地一个转身跃起,紧搂着我的脖子咬住我的嘴唇强吻起来,我用力挣脱嘴巴道:“不,你嘴还没擦干净呢?”话音未落她再次像蛇吞象似的让我窒息无力反抗,此时也不想反抗。
整个身心如梦里水漂,仿佛晚霞映红了天,什么顾虑,思绪及纠结等都忘的一干二净,沉醉在此刻漫无边际的浪潮里无尽的享受。一阵洗礼后,我的心像是被冲刷了一样变得空空,我沉默了。这时的小曼静静的没说一句话。只有夏日的风在宁静的夜里轻轻地吹,撩动着我的心,轻抚着小曼娇媚的脸庞。小曼轻声说:“你喜欢我吗?”这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沉思片刻支支吾吾回道:“我…可是…”小曼迅速捂住我的嘴巴道:“算了!不用说了!”小曼知道我是有家庭的人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不知什么时候英子和胡德来走的很近,而且两人来往频频,这让厂内人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傻瓜都看的出两人谈恋爱了。这在公司令很多人不解,英子的眼光也太随心所欲了,都认为胡德来是个不着调瞎混的人,英子怎么就看上这混小子。尽管周围人这么议论着,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好嘛。天要下雨,谁能捋得清是非黑白?还是那句老话,莫管他人之事!
厂里住宿的同事都看到胡德来常常进出英子的寝室,虽说不怎么看好她俩在一起,但看上去好像已是木已成舟板上钉钉的事。尽管有人百般嫉妒胡德来怀抱娇妹英子,那也是气自己的心和肺,怪自己没胡德来那死皮赖脸的本领。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提起此事,打心眼里就认定她俩就是一对情侣。正遇金秋十月是英子的生日,胡德来人前人后就张罗忙着此事。他首先邀约了老板和老板娘,总之能出席的人都呼上了。下班后大家都按时来到订好的农家院,这里宽敞容得下很多酒桌,还有大屏KTV和舞台,来到这里消费的客人都能玩的尽兴。
很丰盛的菜肴美酒铺满桌面,老板和老板娘坐北朝南并在一起面带笑容,大家都欢声笑语互相交流着,英子身着紫色绿边的连衣裙和胡德来并齐端坐着,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环,在灯光的映射下面容微微泛红,那双羞羞的眼眸不定时地眨巴着,忽闪忽闪的特别迷人。胡德来倒是显得一本正经,毫无喜气之意略带点谨慎,面部拘谨不说一句话。小曼捂着小嘴巴不知惊奇什么,左顾右盼的老是时不时地瞪我一眼。小赵老丁早已按耐不住打开酒盒开始斟酒。看到老窖我总忍不住想端起闻上一闻,那种感觉就是一个字“秒”。
吃吃喝喝,嘻嘻闹闹照常进行着。不一会儿老板及老板娘起身说,大家好好玩就先回去了。大家都知道有老板在是放不开的,也就没有多留。
老板结完账离开后的那一刻,大家的笑声更狂烈了,说话调侃的声音也大了许多。整个场面一下子活跃起来。一个个开始上舞台伴舞了,英子被好多男同事约请轮流伴舞,当然也包括我。胡德来看此情形非常不悦,由于自己不会跳舞显得很是焦急无助,他的表情明显充满了醋意,浑身上下没一点和谐。
小曼与我伴舞,我的右手触及她纤细柔软扭动的腰肢时,我就会眼花缭乱恍恍惚惚的,脚步乱了方寸时不时地踩上她的小脚。小曼并不生气,反而叫我慢慢来,不要那么紧张。我心想,天哪!我平时跳舞挺好的呀,鬼步舞也不在话下,怎么连个慢四都能走乱,我这是怎么了,见鬼了吧!还是心里的鬼在作祟。
快凌晨时大家点了蜡烛,英子头戴生日皇冠许了愿,唱了生日歌送上温馨的祝福,英子嘟起嘴吹灭蜡烛,一阵欢呼声灯光亮起,这次聚会就这样结束了。
事后胡德来拿出手机给我看,老板和老板娘给了大红包,还有其他人都给了…我细想也是哦!都给英子生日礼物呐,怎么少得了我呢?这英子过生日,红包怎么都在胡德来手机里,又想她俩将来是一家人嘛!没法子只好发了100给他,胡德来居然跳起来厚道:“怎么才100这么扣?”听后很不舒服地反问道:“你这是过生日呢还是借机赚钱呢?真是的,以后这种事不要叫我,什么人呢!”后来才了解到英子根本没收礼之意,都是胡德来在背后管别人催要的,顾及面子多数人都发了红包,这事连英子都蒙在鼓里。
胡德来几乎每天都是白天上班晚上酒醉,昏昏沉沉一副得过且过的模样。没有人会关乎这些,觉得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若哪天不一样了,那反倒是奇怪了呐。
直到有一天,胡德来趁酒醉在深夜敲英子的寝室门,久久不见英子开门,胡德来在门口趴了一宿。据说两人发生口角闹分手来着,胡德来几经纠缠无果,英子态度坚定,决心分手。
胡德来独自一人躲在库房背后,右手紧握匕首,静静地呆坐着,阳光明媚,只是冬日里的风依然凉飕飕的吹着,此时万里晴空之上,一只乌鸦“呀”的一声从胡德来上空飞过。
胡德来几乎呆了半晌,他隐约听到东头有人说话,并迅速挥刀划过手腕,顿时鲜血迸溅,他四下瞅了瞅,并没有什么人过来,心里恐慌了起来,立刻扔下匕首起身捂住伤口向有人的地方跑去,边跑边喊:“流血了~流血了~”。跑至原料库管卢月梅跟前,这时卢月梅见状可吓得不轻,哪见过这事,立刻电告办公室人事部。送往医院的途中胡德来说是为英子自杀,以博取英子的同情并以示真心。
胡德来胳膊上缠满了纱布,与英子和好如初又走到了一起。其他人都摇摇头不说一句话。有一次我刻意问英子怎么想的,她却说命都给我了,我还能怎样。此话一出我愣住了,说的也是,命都不要了,还想要什么呢?这真情日月可鉴呢!
至于英子的想法很多人都不能理解,可是女人的心思谁又能猜的透呢?只能静观其变顺其自然哦。
此事过后胡德来和英子再没参加同事的任何聚会,之前英子不会错过每次聚餐,或许沉浸在恋爱中忘了吧。
胡德来经常在夜里给英子发微信,很多很长,其实发的都是毫无根据诋毁他人的句子,说是老板密令他监视某些人,某某与某某人有一腿…等等诸如此类的字句,特意声明他所监视的这些人都不是好人,要离得远一点…万不能接近。想必除了胡德来一人是好人啊!其他人都不可信是魔鬼喽!
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英子像是自我封闭似的不和其他人说话和来往,周围人都议论纷纷有些不解,“英子平日里不是这样的呐,怎么最近像是打了镇定剂似的恍恍惚惚不言不语的,真是奇了怪了耶!是不是被胡德来那臭虫给灌了迷魂汤不成,算了算了不瞎猜了,这是人家的自由,我们也管不着,也不稀的操这门子心!”
当我经过厂区某个角落时就听道,“大家都知道吗?胡德来与英子合资够了一套二手房呐,打算布置新房要结婚了呐!只可惜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什么呀!那也比老王那头老牛强多了呐~哪里哪里…那头老牛有钱会哄女人开心~手段可高明了~那胡德来岂不是顶着绿帽子结婚了…哈哈哈…不说了,开始干活吧!走起~”。几个女工坐在车间门口闲聊着。
胡德来每天都要几次出入英子的寝室里,每次在英子的面前亮出匕首,而且每次都说,“你看我手里有刀!”英子吓得浑身打冷战,不敢言语。每天都是在这种恐惧下上班生活着。然而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英子每日竟遭受这样的境遇。
直到一天,我正与其他几位同事在职工客厅用餐,忽听客厅外办公区廊里大声的嘶吼打骂声。顿时我丢下碗筷闻声而去,看到胡德来正从背后用胳膊肘紧紧勒英子的脖子,一股劲地搂起英子的身子狠狠抱摔在地,英子披头散发在地只是哭泣,脸色惊慌苍白。见这阵式我立即上前制止,挡在英子身前并大声怒斥道:“你还是不是男人?打女人的男人是无耻的,你不知道吗?有本事你跟男人打!来!打我的头,打呀!”一阵怒吼后胡德来收起了那般冲动,然后说:“她拿着房门钥匙还不给开门,家里的水管在漏水…物业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这娘们竟然打电话也不接…去哪了~去哪了…”。胡德来上气不接下气激动地说着,胸脯上下起伏着喘着大气,目光恶狠狠地怒盯着英子。英子蹲抱着头低声哭泣,样子十分狼狈,看去令人怜悯。一会儿其他同事也纷纷围了过来,小曼和卢月梅将英子扶起送回寝室。
经过此事过后,小曼和卢月梅了解到实情,英子展示了胡德来发给自己的微信留言,英子说她每天生活在恐惧中,每天都受到威胁和压制。卢月梅和小曼看完了微信记录,并对英子说为何不告诉大家,英子抹着眼泪哭泣道:“我不敢…害怕…”。小曼和卢月梅接着问:“那为何合伙购房…”。英子撩起乱发睁大哭红的眼回道:“当时只是想有个属于自己的房子,所以才…其实大部分都是用我的积蓄,他只出了一点还是跟同事借的钱凑的呐~房产只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与他无关的~”。小曼起身问道:“那你还打算跟他结婚吗?”英子回眸道:“不,我死也不嫁给他,他是个恶魔是渣男…这种男人只会欺骗,谎话连篇,不可靠!不可靠!嫁给他就等于嫁给了地狱…我不想在恐惧里生活,我要和你们一样开心的活着…你们要帮我解脱,脱离苦海呀!”听完英子撕心裂肺的悲声哀求,深深地触动了小曼和卢月梅的心。
小曼呆坐在床头慢声道:“早就知道这个胡德来不是什么好鸟,之前死皮赖脸黏我,我是一万个拒绝,没料到又来霍霍英子,真是气人啊,可是英子你也要坚强点呀,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他也就吓唬吓唬你这心肠柔弱的女子呐,他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全是他胡邹邹的,哪有自杀的人到处寻人说自己受伤的呢?英子也是太善良了,同情他就是可怜自己!今后可要长点心呐”。卢月梅半蹲在英子眼前说:“对呀,说的一点都没错,女人要坚强点,不能在遭受渣男的欺凌了”。英子拢着头发目视着卢月梅连连点头“嗯嗯嗯”答应着。
之后英子暂住在小曼和卢月梅的寝室里,这样就有效地阻止了胡德来的骚扰。胡德来向英子讨要付出的房款,而这个房款是从一个员工姚文军手里借的,于是就当着胡德来的面,小曼替英子把钱转给了姚文军。这事就这么了结了。还别说,小曼这事儿做的可真好!要真给了胡德来,估计姚文军猴年马月才能讨回呀!
自从胡德来与英子分手后,这个胡德来报复心切,竟然四下里散布英子的各种丑事,故意诋毁英子的名声,说是英子在老家有个四岁的野丫头,不知是谁的种…还有与老王乱搞的事…等等。这让英子知道后可是苦恼,痛苦至极,对胡德来是恨之入骨。于是英子将微信里胡德来谎称老板之意的短信展露无余,老板了解后大发雷霆,立即开会对峙。经过一番会议室的公开对峙,胡德来最终承认是自己胡编乱造的,就是想拢住英子的心才如此行径。一切真相大白后,老板当机立断将胡德来直接解雇。
从此后胡德来的身影就消失在我们眼前。厂里恢复了往日该有的那种安宁。我站在厂区一处瞭望天边,那一抹晚霞依然是那么美,那么七彩斑斓…这时小曼悄然走至我身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嗨!想什么呢?”我会心地回道:“没有想什么,你看天边那抹晚霞,多美呀!”这时小曼微笑着靠近我身旁,我也露出来久违的笑容静静地看着她,原来小曼也是那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