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天堂的悬崖(1)

她是在夏末认识他的。

我很喜欢夏季,故事发生在夏末,我觉得总算是有一个不错的开始。

她说:“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觉得他好矮。其实比我高很多,但没有那么高了。我很脸盲,认识了半个多月,脑子里才对他的长相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不算是一见钟情,她对他不是,他对她也不是,从她的话语里,她的描述中,想来,她对他是日久生情,而他对她,或许从未有过情分。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也许,他并不聪明,只是她傻。他以前就喜欢说她傻,说她是小傻瓜,后来他走了,还是在最后骗了她。

“其实他说过,是我自己没放在心上,他说他始终爱的人只有我,可是我忘了,他最后一句话,是说让我以后除了自己的爸妈,谁都不要相信,他说他一直都在骗我”。

他先追的她,在她们看过一场电影以后,他向她告白了。那个时候,她还为对他生出好感,只是觉得被喜欢是一件幸运的事,她不对他恶语相加,委婉拒绝。

其实想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她那样的人,以前的好几场告白,都是以她明确说没有可能而结束。这里却留了好大的余地。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善良而忠诚的人。

她总想一牵手就是一辈子。所以她想慢慢地,慢慢对待这场感情。她想她假装不太喜欢他,等她终于忍不住说出来了,他们就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她喜欢他,但她从来没有说过。

她为了他,放下了以前她给自己未来的另一半设定的条条框框。

他说他抽烟喝酒,但烟戒了。她说没关系,这只是个人习惯,但以后可不可以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他答应了她,后来的相处中,他伤心失意时,都没有再提过要去喝酒。

他每天都很黏着她,她很高兴。

他每天都变了法地绕道去接她,她很高兴。

她有点公主脾气,他就哄着让着。

她有自己难过的事,很大的打击,她行尸走肉的日子里,他陪着她,他穿越了大半个城市去接她。那个时候,她以为他是真的喜欢她的。

他说他生病,很严重的病。

她说没关系,我们好好地治疗。他说,你不问我什么病吗。她说没事,你愿意说肯定会说的,我尊重你的决定。

他说她真的太傻了。

他后来问她,如果我得了绝症死了,你要怎么办。

她说,那我就随你去了。

她没有开玩笑,从他第一次告诉她他生病,她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爱的是这个人,那么无论生死,她都会陪着他。没有死别。

他说如果看到她和别的异性走一起,他会难过,于是她就算有重要的事要和异性有单独接触,还是在公共场合,她都会能推则推,推不了的就都会给他报备。

“我们那时还不是男女朋友,我都不知我为什么还是要这样处处对他小心翼翼。”

他去和他的好兄弟们一起聚会,她便和他一起去。她纠结了好久穿什么,连戴隐形眼镜与否都想了好久好久。她生怕他们觉得她不好,不喜欢她,怕他们阻挠她和他在一起。

他很高兴,他喝了很多酒,而明明,这么深的夜晚出来聚会,他答应聚会上会照顾好她的。

他们要通宵。他送她回去再回来继续玩。一路上,他有些兴奋过头了。那是她们的第一次牵手,她和他十指相扣,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他才安静了下来。

他发短信说,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她说,我也很喜欢你。

她们喜欢到处走走,喜欢停下来坐下来听水声,听晚风。

他和她,听到了这个城市里的好多晚风,有凉爽的,有温暖的。最后一次,是猎猎寒风。

有一次出去玩,走在大街上,人很稀少,他问她,他能抱抱她吗。她答应了,他紧紧抱住她,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口。他说抱了就不想放手,她就说可以一直抱着。

她说,你知道吗,我好希望,现在这个城市就被炸掉,这样你就永远都属于我了。

他说不要怕,往前走,我会一直属于你的。

他们也有不愉快的时候。

他答应她,要给她买糖。可是他食言了,明明答应一个星期后给她糖的,可是他说他没时间去买。

她不懂,明明他来找她,一路上那么多买东西的地方,为什么买不了糖,明明一个星期的时间,明明也没有指定糖啊,随便买什么都可以啊。她以为他不在乎他。她很难过,不想讲话,她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觉得她生气了,他说对不起。她难过,她不敢说,怕自己说了,他就知道她为他难过了。

她没说话,他发了好多消息道歉。

他去了他以前去接她的地方。她知道了,心疼得要死,觉得自己让他那样地难过了。她内疚她自责,她最终还是给他道歉。说自己不该如此任性。

他给她道过好多次歉。她给他道过好多次歉。

他说对不起,没有做到答应你的事。她说对不起,都没有关系,你喜欢我就好了,是我不好,计较这些,让你难过了。

他生病了,她陪着。她生病了,他陪着。

他说他没收到过特别的礼物,她挖空了心思,给了他一个很特别的礼物,她给了他一个又一个的惊喜。她说你不要为我破费,他说好,于是他真的没有给她买下她想要的糖。

“我现在再重新看这些的时候,我觉得整个过程,好像我在追他一样”

“我以为,他只要有真的喜欢我就好了,我一直觉得是我错了,是我让他累了不高兴了,所以他走了。可是原来这从始至终就是一场骗局一样的东西”

“怎么了呢?”

她们最后一次一起出去玩,他们紧紧相拥,这次,她把他抱得紧紧的。

他们玩得很晚,他订的酒店,她很放心他,他说有沙发,她就应了。

原来只是一个特别小的只能坐一个人的沙发。

她说你睡地板吧。

他答应了。可哪能睡地板呢。

她还是松了口,让他睡了床,只是不允许他盖被子,她盖着被子。开了空调。

他们牵着手,合衣睡去。

她醒来好几次,她怕时间过得太快。

他给她说了好多好多。

临别时,那是她们还好好的时候,最后的拥抱。

也是她抱他最紧的一次。她怕松开手,他就不属于她了。

原来一切都是有预感的。

他就真的在下一次相见时,和她告别。

他说让她当他是一个渣男,他说他最爱的人始终是她,就是开头的那里的场景。

她求他。

她哭着求他。

她在寒冷的夜里站在寒风中等他,求他,她任寒风刮得脸疼。她任自己哭到没有力气,哭到站不起来。她说我求你,你当我求你,我第一次求你。

他没答应。

她问他为什么,他没有说话,他说这是他的决定。

她求他,她在人来人往地路上难过得蹲下来哭。

她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他说,如果她愿意等,等到明年,她还要他,她们就回到现在。

她还是求他,她割腕,她旧病复发,她还在求他。她一直道歉。

她在下了大雨的夜晚,等他。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他始终只是沉默。

她躺在医院,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发来消息,说她要死和他没有关系,要她不要做给她看。

她还是心存幻想。

她想他是不是也旧病复发了,他想他推开她,如果她这么走了,他会心痛。

她怎么肯死心呢,这是她这辈子第一个爱的人。

他说她像他前女友,她都会高兴,觉得这副容貌,让她得到他的青睐,才有了第一次的相遇认识。

她想他,她明明不居住在这个城市,还是要来见他一面。

在他离开几个月的现在。

她不顾家里反对,她爸爸说她这么做是在打自己的脸,她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最后得到他的冷眼与训斥。

她还是不死心。她把自己关在酒店里,灌了许多许多酒,那是她第一次喝酒。她一直觉得对不起他,没有给他最好的爱。没有让他开心。

也是这个时候,他的朋友知道了她这样的作践自己。

她才知道,原来,他告诉她的故事都是假的。他说他没有爱过别人。

原来,他见过那个人的家长。原来,他为了那个人,什么都肯放下,即使那个人抛下了她,和别人在一起,他还是对那个人存了最大的善意。

她翻到了那个人的照片。

原来,他以前发给她的照片里,就是他和那个人的合照,只不过多了其他人,她没有放心上,原来他一直存了那个人的照片。

原来,他最近的动态发的图里有那个人。他爱那个人,叶公好龙,她爱他,尾生抱柱。

她拼了命地给他找借口。她还是不肯相信他从来不喜欢她。

原来,他以前就随便找了个人就给人家告白。她一直对他好,所以他不忍心告诉她的一切的假象。

他发消息给她闺密,说他不喜欢她,她们没有可能。他说她那样的人。

她哪样的人,她不知道。

原来,只有她认真了。

她哭了一个晚上。散落了一地的啤酒瓶。

然后她就醒过来了。

然后她指着他说,我永远都不会再求你,你没有资格说你喜欢我。

他点了一桌子的菜,像以前的每次一样,都是他点菜,点他喜欢吃的。她从来没有点过自己喜欢的东西,却一直没让他付钱。她觉得很可笑,她丢下了钱结账,留他在那里吃,她就走了。

她抬头对我笑了笑。

我以为,她原本该是泪眼朦胧的。

“我可以把它写下来吗。反正车上无聊。”

“写吧”

“我以为你会哭的”

“我的眼泪已经为他流完了,我以为我很勇敢,追求自己的爱情,原来竟是如此”

“他不喜欢你”

“我想,也许是喜欢过的吧,我还是相信他喜欢我,我宁愿相信是我的错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是他抛下你的,是他先对不起你,无论事实如何,都不要责难自己了”

“谁对谁错,都没有关系了,也并非责难自己毕竟曾经也快乐过,当我决定把这个故事告诉别人的时候,这就已经是我记忆里的故事了,它与我无关了”

我确实没有在她脸上看到难过。只是觉得这个故事有有些悲凉。

只是她淡淡地笑了笑。低头看她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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