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砰砰"这样的声音持续了很久,我从猫眼看到有个快递员装扮的男人一直敲打隔壁的房门,一开门看到的是个瘦高瘦高的男人,大概四十岁左右。
"陈叔出去钓鱼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你拿给我吧,等他回来我转交给他"我倚着门说到。
男人面带迟疑,没说话,好像若有所思。
"好吧,小兄弟,一定要帮我转交"犹豫再三男人这样说到。
再次向我核对了收件人信息之后将包裹交给了我,并嘱咐我一定记得转交给收件人才离去。
我还是忍不住好奇打开了包裹,打开里面装的全是刀片。我忽然想到了陈叔说他自己是写小说的,不过我是从来没看过。陈叔最近迷上了钓鱼估计很少更新,被读者寄刀片,想到这我笑了起来。我拿起刀片的时候不小心被划了一道口子,只是流着血并不觉得痛。
陈叔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我将包裹重新包好后交给了他。我不知道事后陈叔有没有发现我打开过包裹,之后不久陈叔就搬走了,而划伤我的那片有被我留下来。
那年我十八岁,这个年纪身高蹭蹭的往上长,其他地方也是。当我正准备拿出同学给我的"学习资料"操作时,猛的听见门外传来"哒哒哒"的声响,吓得我一激灵。
她来我家次数不多,但每次都是这种怪异的敲门声 ,就像是机械表指针走动"嗒嗒嗒" 的声音。我家和她家在这条马路的对面,我想这应该算是青梅竹马吧。
"你能帮我个忙吗?我知道这很令人为难。"她神情复杂的看着我这样说到。不等我回答,她一下扑在我怀里。我惊愕的看着她,不待我做出反应,她一下就吻了上来。
之后她说的话我没有心思听,只是嗯嗯啊啊的就答应了。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想对她说:"你的吻像是薄荷味道的花朵。"
直到第二天到了学校我处在那种虚幻的感觉中。课间的时候她找到我,提醒别忘了答应她的事。
我和她不是一个班,她学习好,我则是一般,中等偏上——在学生当中一抓一大把的那种。
今天傍晚有晚霞出现,开始是黄色,随后变成火红色,紫色,蓝色,是很美的景象。
来不及继续欣赏这景色我按照约定来到办公室,陪着她上演着被张老师"欺负"而我及时出现英雄救美的戏码。
演出很成功,不,只能说是演技不重要。只要是闹出了这种事就行了。张老师被闻讯而来的其他老师带走,那晚霞随后越来越暗,随后就消失了。
张老师名字叫张林果,我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大概三十多岁未婚。对于这种行为我是觉得不对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帮她,也许我知道,只是我不愿意承认。
"糟糕,事情闹大了!这怎么办?"我拉住她的手问道
"我就是要闹大,越大越好。"
"什么意思?"
"你不需要明白"
"曾可宜同学,张世青同学,把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的说一次,学校方面会......"校长慈笑着说着,语气里像是某种审问,这让我很不舒服。
校长的一番官方说辞后曾可宜没说话,我也没说话,就那样僵在那里。"咳咳,大概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两位同学就先回去"学生处主任见没人吭声打了个圆场说到。
在回去的路上,我有很多问题想问曾可宜。见她沉着一张脸,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我张了张嘴始终什么也没说。
曾可宜并不算难看,齐肩的短发,一双丹凤眼水汪汪的。我对她的感觉我说不清是真的喜欢还是因为一个吻的交易我不得而知。
一连过了好几天,都没什么动静,我还以为会就此石沉大海的时候广播里宣布了对张老师开除的处分。
广播里对于张老师犯的罪含糊不清,以至于之后好几周学校的八卦都是围绕着张老师被开除的原因展开的。
不知道是从哪里走漏的"风声",张老师的罪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播着。不知道是某个知情者喝醉酒说漏了嘴还是有心人传播,这已经不重要了。
怀疑一旦开始,罪名就已经定下来了。
在那以后我找了曾可宜好多次,她都避着我,即使相隔仅一条马路,我在学校之外再也没见过她。
张林果是个教师,至少曾经是。不知道是不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缘故,读书仍是千千万人的选择,在我们这儿老师是备受尊敬的,只是走出校门的那一刻起他再也感受不到了。
他被学校赶出去的那天,以往的"战友"没有一个来送他,学生也是。只有曾可宜去送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去,我不敢面对他,只是远远的看着,那天下午很热,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过往的人满头大汗痛快的喝着冰可乐,而我只觉得冷,这不是冬天那种往骨子里钻的冷,是一种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冷,我感觉自己像是一根冰棒,里头被冻得梆硬,外面仅一层“皮”罩着。
第二天一早曾可宜的父母就给他打电话,要八千块钱不然就告他,听说最后她父母一人得了四千块。
我很小时候母亲就得病死了,是皮肤癌。长在脚上的,起初是一个小黑点,既不痛也不痒。后来黑点越来越大,腿上感觉到疼痛的时候已经晚了,只有花钱把命吊着。亲友都以救不活为由拒绝借钱并劝父亲放弃,母亲捱了两年还是死了。
学校的事终究还是传开了,起初只是在背后议论,后来当他面也说,更有甚者指着鼻子骂。声讨的有以前的同事,学生,楼下的早餐店老板,扫地的大爷......我想千夫所指也不过如此了。
父亲的眼神透露出凛冽的光我从小就很害怕,轻轻瞟我一眼,我就乖乖放下手里的玩具回房间做作业,因为我常常能从父亲的眼神里感受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杀意",后来在电视上看到狼的时候才明白那股恐惧的由来。
至那以后,夜里我似乎怀着某种情绪,入睡变得困难,心里像是被打翻的醋瓶子,这酸是心酸的酸。在这样的日子里我根本无心学习。
"不读书了,反正早晚都是打工。"说完后我没有躲,直勾勾的注视着父亲的眼睛。父亲听完后明显被我气到,身子微微一抖,好半天不说话。"不行"父亲似乎所有力气都用在了这两个字上,说完后颤颤巍巍的转过身走了,我看着那背影,父亲一米七的身高现在好像缩水到了一米六。整个晚上房子里都被灰白色的"仙气"所包裹,一直维持到我入睡时还不肯散去。
整整一周我都在外面游荡,只有吃饭时才回家。在街上我看到大家对张老师的厌恶越来越不加以掩饰,他头上的"血条"消失得更快了。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去早饭时看到他去买被告知卖光了,又换了烧麦,同样也没有。油条,稀饭,糍粑块通通都没有。他走后,我试着去买早饭,结果买了一笼酱肉包和两根油条。
有一次我看到他刚一上公交,结果被人一脚踹下车,他艰难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一句话没说。
无所事事的时候我会偷偷"跟踪"他,这天他好像很累,走着走着就瘫坐在地上,没多久睡着了。我看到有个男人悄悄摸过来拿走了他的皮夹子。他起来的时候在衣服兜里翻翻找找的,估计是发现皮夹不见了。他来到派出所在门口和穿着制度的男人没讲几句话就气冲冲的走了。
阳光只能照射出他不明显的影子,天还亮着,世界已经黑了。
父亲最终拗不过我,同意我外出打工,我迫切的想要逃离这座南方小城的夏天,不知道是在躲他还是她。
我在工地只干了两年,总是一拖再拖常常拿不到工钱。剩下半年左右的工钱死活拿不到,我索性不要了。后来我去了广州,当过汽车修理厂学徒,做过小区保安,干过超市收营员,也送过外卖。就这样混了好几年,最后在一间餐厅做服务员,后来老板把我调到了厨房做学徒,忙的时候依旧到前厅帮忙上菜,直到厨艺见长后才正式从小张成为张师傅。
我还是时常会想起张老师以及那天的晚霞,说来也是奇怪,好像至那天后我再也没见过晚霞。
餐厅对面是一间花店,我没见到多少人买,我觉得是不挣钱的。每次路过都看到有一束红色的蔷薇花孤单的立在门口。老板是个短发,单眼皮,一米六几,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我常常看到她热情开朗的和人侃侃而谈,只是好几次晚上都看到她一个人在哭。一天晚上我看到她喝醉酒抱着电线杆不撒手,我急忙上前把她拉开。她手机没设置密码,只存有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那个男人过来接她的时她已经酒醒,离开的时候她对我说"花店从来都不是为了花开而开"之后这句话过了好久我才想明白。在那以后我没再见过这个女人,只有花店门口那束红色的蔷薇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小张,今晚下班要不要去找点乐子?正好发了工资"
"行,反正晚上也没事"
还叫我小张的,除了老板就只有老叶会这么叫。老叶是我师父,我这身厨艺就是他教给我的。
下班后我坐上老叶的比亚迪,有股新车特有的味道脑袋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地方。
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们齐刷刷的站一排,任凭我和老叶挑选。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菜市场挑选猪肉,抱歉抱歉,我怎么能有这么煞风景的想法。我看到左边的第四个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好像也认出了我。
在房间里,我们就僵在那里,我忽然想起那天校长追问我俩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沉寂。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知道的"
"你不需要明白"
简单的几句问候我们又僵在那里,最后还是她先打破沉默。"不做的话也要给钱"她说这话的时候低着摆弄着手指。我一把拉过她,朝着她的唇吻了起来。
"你的吻像是薄荷味道的花朵"这是我十八岁那年想说的话。人还是那个人,不知道是时间的改变或是当时初吻的加持,这次我吻着她再没有那种感觉。
最后我们还是没做,只是相互留了个电话。我有期待过她打过来,只是她没有。之后有几次老叶想再带我去都被我拒绝了。期间我发过几条短信给她,她没有回。
第二年的春天我收到父亲病重的消息,当即买了最近一班航班的机票赶回去。最后还是晚了一步,没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只是神情一点不显得悲痛,我没有哭。几位道士装扮的人敲锣打鼓,口中念念有词,我觉得很滑稽,只是笑不出来。酒席过去,客人们纷纷告退,只有少数的人打着麻将久久不散场,直到十一点多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父亲的离世我其实没什么感觉,只是看到冰箱里的剩菜,厨房没洗的碗,没来得及晾而被捂得发臭的衣服,有想落泪的冲动。
两个男人发生了争执——这是第二天一早在餐厅门口看到的一出戏,观众有店里吃早饭的人,还有过路的人。
我瞧出其中一个男人约摸着五十多岁的样子,另一个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我感觉到那个年轻男人似乎底气不足,理由是他的声音轻微的发抖又不停的叫骂着,嘴上的逞强是内心弱小的表现,我是固执的这样认为。
"算了,老张,不就一笼包子嘛。"早餐店老板连忙出来劝解到。见男人不为所动又附在他耳边说着什么,那年轻男人见自己被冷落,激动的说:"你儿子是罪犯,得亏他死了,否则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人。"
张林果这个名字又浮现在眼前,这个名字我一度想要遗忘,可始终有零星的记忆碎片在脑子里无法清除。
回过神来时,那个男人已不见踪影。好像这一切只是我的幻想,只是地上安静躺着的包子告诉我事情真实发生过,这时几只流浪狗窜出来叼走了"证据",我决定亲自去寻找答案。
按照早餐店老板告知的地址几经辗转后来到一栋旧楼,墙体上有一个醒目的"拆",四周没别的建筑"活着",到处都是砖块瓦砾。这栋楼已然成为了被海水包围的孤岛,不断的有人从这里逃离出去。
"砰砰砰"的敲门声后,迎接我的是一双锋利的眼睛,对视的时候有种被刀子划开身体的感觉,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肚子。
"你是?"男人问
"我是张老师以前的学生"我有些心虚的说到
"以前的学生?好些年没有学生来拜访过了,以前倒是有不少学生和家长来过。"
房子不大,两居室,但很整洁,墙上都是奖状。我不是健谈的人,两三句以后便没有话题,只得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家常,说到父亲的去世时我没有哭,眼泪早在心里就已经流干了。
"张老师的事,什么时候?"
"五年前喝醉酒掉河里淹死了"
我听到的版本是去救落水的人出的事,那人在水里拼命挣扎反倒把张老师给蹬下去自己上来了,事后还说张老师想害他的命。
至于今天早上他和年轻人发生的争执,他没说,我也没问。
回去的时候我走在这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那一刻,我心里有场海啸,可我静静地走着,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只是这种难过的感觉如潮水般没过我的脚踝、胸膛、脖颈,直至完全淹没。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老板的电话问我还要不要上班;请了五天假的我一星期都没回去,我必须得回广州了,不管我再怎么难过也还是会饿。下楼的时候我急匆匆的跑撞倒了一个人,“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站起来我看到的是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接近五十岁的样子。是那个快递员!包裹散落一地,其中一个清楚的写着陈有为收,嘶,这次我清晰的感觉到疼痛,手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走的时候有雨且越来越大,我血液里开始刮大风,胸口也是感觉有什么东西搅动着,那是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而手上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