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苑雪魂

        我爱雪，我爱漫天飞舞的大雪——它是诗，它是画，它是歌；我爱甘棠苑的雪，啊——甘棠苑的雪是白的，也是红的；它的文化会使你感到落在甘棠苑的雪是剔亮冰冷的；它也会使你感到落在甘棠苑的雪是妖娆滚烫的；它是一曲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歌，也是一首沮丧与悲壮的诗，更是一幅波澜壮阔的画……

                        一

        在这银色的世界里，皑皑白雪把九曲黄河妆扮的像一条银蛇；岸边的中条山玉树琼枝，白花簇簇；南边的宝轮寺塔像一座擎天玉柱，巍峨壮观；东边电信大楼的造型被白雪雕饰的像一朵冷艳的雪莲，独秀傲放。眼前的景色不由得使我想起崤函大地那满山遍野棠花飘香，洁白绚丽的迷人景色。

        在钟鼓楼上，望着漫天飞舞的大雪，看着范曾先生题写的“云浮千秋”和“江山万古”，茹桂大师题写的“钟声唤醒千人梦，鼓音催香百里山”和贾平凹先生题写的“世长势短莫以势欺世，人多仁少须以仁择人”，使人彻底忘记孩提时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堆起的雪人，不由而然会使人想起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仁人情怀；听到文天祥奋臂疾呼的“我有扬州鹤,谁存召伯棠？”，听到梁启超仰天感慨的“东篱采客陶潜菊，南国人怀召伯棠”，听到林则徐哀叹的“茹茶心事苦，愧尔颂甘棠”。此刻，王羲之、黄庭坚“存以甘棠，去而益咏”的大字在白雪的映衬下更加光彩夺目，清馨秀美……

        在万里雪飘的黄河岸边，在惟余莽莽的古陕崤函，使你能看到，眼前这漫天飞舞的雪片，像秦皇汉武远征时战马扬起的弥天尘土；像刀,像戟，像戈在拼杀挥舞；也像成吉思汗弯弓射雕时“嗖嗖”放飞的利箭……在这银装素裹的甘棠苑内，也使你能听到唐太宗李世民的《陕州咏》，唐玄宗李隆基的 “树古棠荫在，耕余让畔空”的诗；也使你看到宋太祖赵匡胤 “尔奉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的戒铭……在这暮色苍茫，寒气袭人的此刻，毫无使人感到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我瑟瑟地只想向天发问：太祖啊，你一生最恨的是贪官污吏，可你扒皮割肉的酷刑为什么还没遏制住贪官的私欲，污吏的劣行……为什么还要带着遗憾，哀叹地离去？！你对贪官那样的残暴，是出于对黎民爱的深沉？你的遗憾是玩弄丢卒保车权术的失败？还是治表不治根策略的失误？！

        甘棠苑的雪是母亲黄河用血和泪谱写的一曲生命中的主题歌，甘棠苑的雪是几千年来文人墨客用诗酿成的陈年老酒，使人醉也使人狂……

                        二

        棠花在三月凋谢，是为了唤醒沉睡的季节，白雪在严冬的降临,是为了给人们传递春的信息。在这浮躁喧嚣的世界上，气候日益变暖，空气渐渐碳化，我为人们赖以生存的地球担忧，我怕人们以后再也看不到白雪，我怕人们的心和肺会慢慢失去红润，患上程度不同的点点黑斑……我捧起了一把雪向它忏悔，向它哀求，向它诉说……片片雪花已悄然无声地冰融着我的滴滴泪水，为了苍生，为了人类的家园，我在哭泣，我要下跪，突然“咔嚓”一声，使我毛骨悚然，大雪压折了苑内一棵松树的枝，不！是北国一棵松树的枝； 你压折了松树是为了彰显它宁折不弯的气节与精神，使我找到了，你去年压折一排排南国的电杆的理由——因为你知道它里面没有钢的筋、铁的骨，你在警示着人们良知泯灭的可怕，道德沦丧的代价！

        此时我拍去自己身上的雪朝遗爱阁慢慢走去，来到甘棠树下，坐在茅草棚里，我在赏雪，我在品诗，此刻，白居易“天寒召伯树，地阔望仙台”，“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的两首诗浮现在我的脑海，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诗涌动在我的心间。忽然使我想到一幢幢高楼大厦、豪华别墅蜂拥而起和廉价房政策的实施，眼前这茅草棚还有价值吗？！还有存在的意义吗？良久良久,万籁俱寂，大雪纷飞……我冷的浑身透凉，我冷的几乎被寒气窒息，我冷的使我没有忘记金秋时节一个没留姓名的前辈在这里留下了“草屋能暖寒士心，石椅常醒天地神”的醒世恒言；我蜷缩半僵的身躯，跺跺麻木的双脚，又转向自己喜欢的朴园。此刻大雪还在下，丝毫没有一丝倦意。我搓搓双手，拂去飘落在楹联上的雪花，我默诵着朋友题的“茶品天下话甘棠，琴邀日月颂召伯” 的楹联。我坐在写有“一壶素语，三生情缘“的泥沙壶旁，回味着袁枚“繁枝高拂九霄霜，荫屋常生夏日凉……”的诗，胸中波涛汹涌、思绪万千……       

                          三

        天色已渐渐暗下，这皑皑白雪圣洁美丽，但它还是不能阻止夜色的降临，我最后来到了三心桥上，这三座汉白玉桥在茫茫白雪中更显得透亮无暇，玉的质美更令人珍爱。修桥的初衷是期望人们从这三座桥走过顺境不骄，逆境不躁，从而心静则明，心净则公，心清则善。在桥上望着被雪厚厚盖着的荷花塘不由得使我想起北国边陲的一位回国赤子为清风亭题写的“清池水浅曾留月，古木枝遒正倚风”的楹联，我默诵着，沉思着……记得在桥的两侧曾请来了初禅的猛虎，邀来了悟道的恐龙，此刻这两个“家伙”已被大雪压弯的竹子半掩，但每根竹子都没有断折，尽管有的已被压爬在地上，可好像它们都明白自己职责的神圣，不负自己的使命。

        桥的南边是无形的大象，北边是伟岸的召公像。看大雪中的大象，有动感，它是活的，它知道擦去自己眼睛、耳朵、鼻子上的雪迹，要露的地方都给露出来了。这些地方不知它是用蹄子抹去的，还是呼吸时热气呵化的，除此浑身披着雪装，肃穆可亲。雪中的召公雕像也是这么有趣、可爱，但只是，露出的眼睛比平日更炯炯有神、更深邃，鼻子略微翘起，双唇在飞舞的雪花中蠕动着，但不知他在说什么。他眉头一直紧锁着，两只耳朵向前扑耷着好像用力在倾听着什么——是啊，三千年了，没人能听见他在说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在想说什么，可谁都不会忘记他“敬德保民”的思想和“劳一身而不劳百姓”的言行，听，老子以 “圣人无心，常以百姓心为心”对他赞颂；孔子用 “思其人，爱其树”对他思念。看，孙中山、于右任为他题写的“怀德”，“慎思”和“以永孝思”的大字，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更苍劲有力。我看见了主席、总理在大营村庄访贫问苦的身影，顿时陕州大地又暖意融融；领袖身后焦裕禄、孔繁森、任长霞、白洁，还有无数的中国共产党人，在漫天飞舞的雪中，在万籁俱寂的此刻，随着风在唱 “大殿护守召公梦，甘棠千年爱依稀……”，这歌声感天动地，响彻大江南北。

      甘棠苑的雪 ，是道德为正义召回的雪，是正义为道德雪耻的雪，是祭奠忠魂英烈的苍苍白雪……

                        四

        天已漆黑，只有在灯光下才能看到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落下，地上的雪已经积的很厚，一脚踩上去整个鞋子都不见了，回家留下的脚印尽管深深的，尽管很清晰,但眨眼间就被白雪抚平……屋里没有炉火，但是无论天气再冷，我还是不喜欢屋内温度过热，室内室外温差太大，我觉得容易感冒。我又一次恍恍惚惚地从书柜里找出启功，范曾为甘棠苑题写的“甘棠听琴”和“甘棠遗爱”的墨宝，还有亦佛、亦道、亦儒的国学大师南怀瑾题写的“甘棠书院”。顿时我觉得小屋里暖和了许多，亮了许多……

        甘棠苑的雪还在下，甘棠苑的雪是剔亮透明，圣洁无暇的；甘棠苑的雪是五味俱全的；甘棠苑的雪是色彩斑斓的。有民族雪耻的腥涩，有彰古贤扬正气的酸甜，有遏人欲复天理的麻辣；甘棠苑的雪是血，甘棠苑的雪是泪，有柳宗元笔下捕蛇人的哀鸣，有白居易诗里卖炭翁的悲苦，有关汉卿剧中窦娥哭落的雪片……

        夜——深了，夜——静了；静的在小屋子里连自己的呼吸、心跳声都听得出来，令人悚然；静的连屋子外面雪花堆叠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静的使屋里屋外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生命，活了起来；静的连黎明前太阳梳妆打扮的声音都听得出来；静的连我与雪姑娘惜别眷恋的情感都无法交流……

        雪终于有了倦意，她要走了，她要休息了，可她的使命感和牺牲精神却永远留在我的心里。我爱她，我深深地爱着她，还有世世代代怀念甘棠的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