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考卷全是选择题

从父亲生病开始每两周需要做一次治疗,我负责接送,妈妈负责陪护。

每一次的接送都成了我当天最难熬过的体验。

父亲是个非常暴躁且急躁和控制欲望极度强的人。我除了能记得小时候常常被他吼和打之外,很多事情都记不住了。他生病我弟来陪我聊天,忽然给我说他妈妈说小时候我经常被放在他们家,他妈都不愿意我回家,每次我妈去接我,都会留我多玩一会儿。因为回家我几乎每次都会被我爸修理。我当时听了只是风轻云淡的说过都过了,记不得了。但是一想到这句转述我还是很委屈和愤怒。然而看看自己,真的是有样学样的长到了中年,常常去老人家接孩子的时候只要看到孩子在看电视,我就会从学习上给他找茬,再夸张的在父亲面前表演批评和教育,其实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在表演什么。除了从来没有打过孩子之外,我觉得我虚伪得更可怕。从潜意识里面,我想把父亲小时候给我的每一巴掌和每一次怒骂,都用我的方式还给他。是的,我从来没有原谅过他。

关于急躁,我的回忆永远是小跑的自己跟着在前面疾走的父亲。他从来不回头,我都不确定他知不知道我能不能跟上,但是我必须一刻不停的跟着他跑,这样我才能跟他保持同一个方向移动。小时候坐自行车需要踩在轮胎旁边是轮毂上人才能坐在后座上面。我刚刚把脚踩好,他已经把车蹬出去了,我的脚被搅进了轮子,流了很多血去了医院,现在还有还长的两道疤。长大后从需要跟随,变成了只要需要共同去一个地方的时候,会被要求准时,他要提前安排方式,路线,开谁的车,以及即将到时间的时候,一条又一条微信的催促。这个时候的交谈已经文明了很多,远离暴躁和凌驾,但是如果可以选择,我会在通讯录拉黑他。但是没有这道题,于是我用一种愤世嫉俗的语气跟他说每一句话,只要这样我才能心安,因为我把我曾经的感受,用这样的方式一点一点还给他了。但是我说不出来“你伤害了我,需要给我道歉”。他欠我的只是一个最简单的道歉,不是任何方式的弥补。或许有人会说你醒醒吧,成熟一点,孝顺一点!甚至我也会如此去谴责自己,好分裂的感觉,好于坏在打架,打什么呢?无非是我们都努力的做着别人眼中的好人。我不想当,我就想当一个真实的我。

我父亲就这么一个人,在我的童年充当着我的恐惧,又在我青春期的时候因为生病和我妈消失在我迷茫的生活中,在我的中年他又成了病人,永远不为他的各种角色负责。即使现在他成了病人,我依旧不能和他长时间的在一起。只要说上半小时话,我的呼吸道就想被面团堵住一样,黏黏的,重重的。心脏也不在原来的位置上,而是往上移了一小步,就悬挂在那里。

这样的父亲我能怎么爱他?他需要爱吗?他又是怎么爱的我?

关于爱我,我其实也能写一大篇。以上的或许在他看来也是一种爱。严厉,给我衣穿,每顿盯着我吃饭或许这些是他能从他那上过战场的父亲,拖儿带女的母亲那里学来的唯一养育方式。

一个人,从小孩子到大孩子再到成人,再到父亲,直到外公这个角色加冕到他身上,我才看到了他巨大的改变。再看看跟在他身旁那个越来越瘦小的母亲,说实话我内心升腾起来的情感,负面的远远大于正面的。岁月要让我独自走过多少载?这些浑浊才能变成清流?谅解才能达成?

原来我努力维系的是一个家庭的存在感,我需要有一个完整的框架,看起来三角稳定,一点不少。我努力的表现出来的优良,都只是为了证明我如是得到过爱,是在爱的滋养下成长起来的。可是当初的这个家庭为何是最弱小的人在维系?现实是我已经长大了,从前的我不明不白成了家庭的支柱,虽然支撑不起什么,但是幼年的我努力的剥削自己,自以为是的在做这根支架。

写了这么长,今天的不愉快通畅了很多。此刻回看这篇“讨伐檄文”照旧心生愧疚。人就是这样摧残着自己。爱恨交加这种词语是到了我这样的年龄才能真实的读懂。

现在流行一句话“成年人不做选择”这是骗谁呢?成年人最照进现实的题就是选择题。重点不是选什么,重点是无论怎么选,负责的都是做题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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