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郑振铎和他的《飞鸟集》第1句

今天按顺序讨论这本诗集的翻译问题。

Stray birds of summer come to my window to sing and fly away.

And yellow leaves of autumn, which have no songs, flutter and fall there with a sign.

夏天的飞鸟, 飞到我窗前唱歌，又飞去了。 秋天的黄叶, 它们没有什么可唱，只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

作为本诗集的第一节，这句诗应该流传得很广吧。它描述了夏秋两季各一个小小的片断，蒙太奇式的写作手法，没有什么具体的故事情节，但是很清新、雅致，有形象、有声音、有对比，具体为什么会唱歌、会飞去或者叹息，都没有交代，留给读者自己想象。

平常的意象，就有诗。这是泰翁告诉我们的道理。中国传统的老庄哲学，似乎也在诠释这个道理，老子说“大道至简”，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以小见大，把大自然原原本本地展现在你的面前，你能抗拒这种和谐之美吗？

但是我仍然觉得，这句诗仍然可以作另一种解读。

夏天迷途的鸟儿，来我的窗前啁啾又飞去

秋天的黄叶无歌可唱，叹息一声，翩然飘落

以上是我的翻译。夏天的鸟儿，迷了路，偶尔来到了诗人的窗前，这种缘分太过偶然，但也在诗人的字里行间留下了印迹，由此让我想到了徐志摩的：我是天空的一片云 /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 你不必讶异无需欢喜 /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世间有多少偶然，成就了一种不可捉摸的美。由此带来的相遇，带来的生活和生命的多种可能性，让人觉得会有出其不意的奖赏。当然，有的时候会抓不住这种偶然，像昙花一现，像露水情缘，像雨后闪现不久的彩虹，让人留有遐想和遗憾。所以，飞鸟来了，因为迷路，又飞走了。

秋天的黄叶，确实没什么可唱，它喑哑、轻盈、无法表达，而且接近衰败的尾声，象征一种落寞或成熟，不需要说明或解释什么，以一声叹息完成了它拥有过一次生命的轮回。

简单的意象，却饱含了生命的哲理。动物和植物，一个有生命，一个没有，它们都从上至下的飞舞，这种意象，让人觉得生命具有相似的律动，但质地上似乎有所不同。有生命的鸟儿，用鲜活的语言述说，丰富又富有生机，即使是迷路了，都能够重新飞走，寻找新的栖息地和鸟群。而秋天的黄叶，生命以至于衰落，便没什么可以歌唱的，留下的唯有叹息。

这是对生命本身的礼赞。

我稍微改了一下翻译，郑振铎漏掉的内容，尤其是“迷途的”，非常关键，代表一种失落和偶然，我补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