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疼痛--一

  她从小就不聪明,就像她混乱的记忆。她不太记得这些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确切的经过,她只是记得这些事情的一些,因为她记得的多半是自己不理解的事情,但是知情的大人们是不会跟她说明的,她只是一个小孩子,她可以不用知道。

  所以,她就只能写下她记得的了。

为什么?


  她差点生在医院外面还是里面(她记不清楚了)的厕所里,她母亲曾跟她提起过她的出生,她生下来好像是9斤多,她也记不得了,只是经常跟朋友们说的时候,就会说9斤多,也与她现在的彪悍形象非常相符,大家也会了然一笑,习惯就是这么厉害,久而久之,说出自己不确定的事情,再说夸张一点博众人一笑,也不会脸红心跳。
  很多人都跟她谈起过她的出生。

  据说,
  她出生后,她母亲是在娘家做的月子,做完月子也没有回婆家,因为她父亲家很穷,穷到吃饭都很困难,炒菜也没有油可以放。穷到他们没有自己的房子,住在外出打工,久不回家的四伯家。而且在娘家,她母亲还可以在月子里面吃上炖鸡,还有人能帮忙带尚在襁褓中的她。她母亲从小备受她外曾祖父的疼爱,理所当然地,她出生之后,也备受她外曾祖父的疼爱。外婆说,她是家里最乖的孩子,就算是断奶的那段时间,外婆关了灯,安安静静地她也就睡着了,不吵人。
  之后没多久,他们回去了。外曾祖父便开始每月几次的人工搬运,将家里的猪肉、蔬菜、咸菜,徒步亲自送到距离10多里的另一个镇子上的他们家。舍不得她们娘儿俩受太多苦。父亲家里排行老五,家里人口众多,有一对父母(奶奶在她母亲嫁过去之前已经患有老年痴呆,还经常被喜欢打牌的爷爷殴打),还有1个姐姐、3个哥哥、1个妹妹(他们的生活到目前,都不是很好)。虽然大家都分家了,但是他们家有好吃的,也是都会分些给其他家庭,伯伯的子女们也喜欢到他们家玩。哥哥姐姐们有什么事情也都会找她母亲说,她母亲一边抱怨着这样的麻烦,也享受着这样带来的成就感。

  她逐渐长大了,开始喜欢吃零食。她父亲之后在一次唾沫横飞地教育她的时候说,有一次,她在街上闻到炸红薯粑粑,哭着要要的时候,打也不听骂也不听,他是如何难堪地去茶馆向他父亲借了5毛钱,才难堪地给她买了那个红薯粑粑。她当时一点印象也没有,或许,她只记得那红薯粑粑的香味了吧,此时再让她吃,却并不那么喜欢吃了。
  她开始上幼儿园,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父母开始频繁吵架、打架,她也经常换幼儿园,上午还在这个镇子的幼儿园,下午又是另外一个镇子上的幼儿园,后来她小学有一次在街上碰到她幼儿园老师,对方说:“小冬你还还记得我吗?我是梁老师呀。”“啊,梁老师好……”她脸红着,急忙叫道。

  因为家境原因,父亲外出打工,母亲带着她继续在家中生活。有一天,她和小美姐姐(她大伯续弦的妻子带来的孩子)一起在屋子右边的桂圆树下的地里玩,过了一会儿,小美姐姐哭了起来,她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至今日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被她母亲脱光了,当着全家人的面拿细长的黄荆条鞭打她,她从屋檐那头逃到这头,从这头逃到那头,她一直在说:“妈妈!我错了!我错了!妈妈妈妈!妈妈妈妈!我错了我错了!…妈妈…妈妈……”她甚至都不知道她错在哪里?周围那么多哥哥姐姐、伯伯、伯娘,还有爷爷,但还在上幼儿园的她抬起满是惊恐又泪眼模糊的脸,却没有人能护她,那样的无助恐惧在今天也一样让她泣不成声,为什么?对呀,究竟是为什么?她成年之后也曾问过她母亲为什么,她母亲说,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对呀,大人们都是健忘的。

风暴加剧


  没过多久,父亲从成都回来了,父母经常去茶馆打牌,输了钱,家里就会开始喧闹,对于父亲而言,锅碗瓢盆,什么都可以砸,顺手就行。母亲受不了,便又回了娘家,父亲便又小心翼翼地、低三下四地去求外公外婆,当着他们的面,信誓旦旦地说不吵了不打了,求母亲回来。那天,他们又在牌桌上输了钱,从竹林里便开始推搡,到了三叔家猪圈旁,母亲的衣服被父亲当众撕烂,母亲遮挡不住,眼泪长流,我在一旁,阻拦不得,放声痛哭。傍晚,母亲又回了娘家,黑夜即将吞噬最后一点灰色,父亲的脸,便随着黑夜一样,对着我故作镇定地威胁说:”你不想当没有妈的孩子吧?“”嗯。“”那你希望你妈回来吧?“”嗯。“”那你一会儿要一定要抱住你妈,求她回来哈!“”好。“她带着哭腔回答。天黑后,父亲带她到了在另一个镇子的外婆家,后来他们又一起回家了。从那时开始,”你妈是为了谁嘛?都是为了你!才落得今天的,你要体谅、心疼你妈呀!“这句话,出现在了所有人心里,终于在她高中时,她和母亲的吵架中,陡然落下,她猝不及防,觉得是自己毁了母亲的一生,痛心疾首,巴不得自己从未降生于这世间。此后这句话一再出现在众多人口中,旁人、亲戚、家人,直至今日。
  他们一起回去后,父母在外公外婆帮助下一起做过买蛋卖蛋的小本生意,生意不错,被她父亲毁了;她母亲后来去外婆家镇上餐馆上班,只因为那个餐馆老板是个男的,她父亲觉得那个老板对母亲意图不轨,强行要求她母亲辞职。)这些年,她外公帮忙给他们家修了整个她父亲家--柳家第一个砖瓦房,她父亲的父母、兄弟都还只是泥瓦房。但就算如此,他们家的生活依然捉襟见肘。
  不知过了多久,父母将她送至外婆家中,他们决定外出务工,以为生计。她父母是凌晨走的,或是因为年少,她竟没有一丝不舍。从此她开始了,她最快乐的童年时光。


阳光的味道


  外曾祖父,是最爱她的长辈,也是她最爱的长辈。读幼儿园时候,她就每天下午坐在田埂上,等着外曾祖父从集市上给她带回些吃的、玩儿的,再一路牵着外曾祖父的大手,晃晃悠悠地走回家。家里亲戚送的黑芝麻糊、薄荷糖、大白兔,没有她找不到的。她现在好多坏牙,也曾是那时贪吃留下的。平日里外婆多说她一句,外曾祖父就会说:”孩子还小呢,有什么关系!“每天早上都会给她一块,甚至一块多的零钱。还会给她买凉鞋,虽然最后买大了,”可以明年再接着穿,嘿嘿……“她笑着对外曾祖父说。后来,外曾祖父过世后,便再也没有人将她那么温暖、柔软地挂在心上了。
  她放假还可以跟小张表叔还有大表妹一起到田里挖黄鳝、捉泥鳅;爬黄果兰树,采喷香的将开未开的花朵,小心地挂在胸前纽扣上,便能臭美一整天。有时调皮被外婆打骂,也小孩心性地很快遗忘,转而被山丘上的野地瓜所吸引。还有隔壁隔壁太婆的一个女儿会偶尔回来看望她,有时会带着照相机,站在晒满玉米的场坝上为她和大表妹拍照,外婆每次都会让她们穿得干干净净、或者新裁好的衣服,每每都是她最害羞的时候,怕自己不好看,怕自己男生头真拍出来是个男孩子。她现在想起来,也不记得父母在这期间是否真切地回来过。

  那时天还不亮,外婆便起床给上学的她们做早餐,因为学校距家很远。外婆因为常年操持农活还有家务,手掌不到冬天便已皴裂,给她和大表妹梳头的时候,总是会扯着头皮,她从来没有叫过疼。那时候的小学学业还不似今天的这般可怕,一路上走走停停,春天虽然很冻,但树梢都有点点点点小绿芽;到了夏天,土路两旁的白桦树叶硕大,捡上一片便是把小凉扇;秋风一刮,可爱的小橡果开始慢慢掉在草丛和路上;到了冬天,那真是太冷了,就连松柏树上的蜗牛,也早已封好壳,任人对着它唱:”山螺蛳,快出来,有人偷你的丫丫柴……“它也不会出来,外婆便会让她穿上外婆早早织好的毛线裤、毛线衣,毛线上半年拆,下半年织,一件毛线衣今年在其他人身上,明年外婆织了新花样,便又穿在了她身上。年年如此,很多毛衣不仅不暖和了,穿在身上还动弹不得,外婆给穿上,她就给脱下,但是最后还是拗不过外婆。

  她还记得公路山沟里,夏日的老屋。酷暑炎炎,那时还没有空调,外曾祖母铺了凉席在凹凸的房间土地板上,躺上去,虽然还是热的慌,但身下凉爽的大地和身畔外曾祖母为她轻轻的摇扇,不一会儿,眼皮便倦了,酣然入睡。她还记得在头顶上,一下一下摇扇间隙间,看到头顶明瓦透下的光里,那些明明暗暗的灰尘,很可爱,握不住,也接不住,它们都在欢快地跳舞。
  逢年过节是她最喜欢的日子了,有好多好吃的!还有压岁钱拿!还可以放电光花和各种小鞭炮!外公每年这个时候是最忙的,忙着炖肉、炒菜、炸肉。外公是一个乡间厨师,还是一个脾气温和、慈眉善目、有着大肚子的外公,虽然外公有时候喜欢吹大牛和打牌,但对于她而言,他就是她心里最好的外公。外公还很厉害,打鼾的声音可以传到隔壁所有房间!

  她一晃都读三年级了,时间就像一条小泥鳅,悄悄地便滑走了。


求救?


  外公外婆有着三个子女,她妈妈是老大,近日回来的是大表妹的父母--二姨、二姨夫。小孩子之间……<未完待续>

你可能感兴趣的:(她的疼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