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6-08

清晨，家属区南边路旁，蓬勃的阳光从繁盛的银杏叶缝隙流泻下来，透出斑驳陆离的光影。银杏树下，周子的小摊前站满了买蔬菜水果的人。周子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一边笑意盈盈的回答着价格，一边熟稔的和步行上班的人打招呼。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上演，他跟家属区里好多人熟悉，好像活成了许多人生活的一部分。

周子是我们医院家属区摆小摊买蔬菜水果的小贩。小小的蔬菜水果摊一摆就是二十多年。我记得，晨曦微露的早晨，周子推着老旧的三轮车慢吞吞的卸着蔬菜水果；我记得，周子穿着雨衣在雨中站在小摊前不住的抖着雨水；我记得雪花飘飞的寒冬，周子瑟缩着用棉被遮盖着水果生怕冻了。岁月更替，物是人非，周子仍然在这里摆摊。他成了大家的周子，上至老头老太太，下至刚上学的小孩都叫他周子。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姓周，或者名字就叫周子。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不是这两个字。他认识的人比我这个在医院工作20多年的人都多。上下班时，他边卖货边打招呼:解主任，下班了。你要的青菜，我给你留着呢。刘大姐，你家里捎的东西你拿走。张医生，你的大件快递，丰巢柜放不下，放我这里了……之所以说他成了大家的周子，是因为除了买水果蔬菜，他好像还有好多作用，不管什么东西，放他那里安全，放心，拿不错，丢不了。

20多年前，周妈有一次在娘家叔辈大哥面前倒苦水，说儿子周子是她的心头愁。周子当时十六岁，说话结结巴巴，手无缚鸡之力，脑子不太清光，是个什么都不会干的青莽少年。周子这个舅舅大手一挥，得，叫周子跟我买菜去吧。于是，医院家属区一溜的小摊里多了周子的身影。那时周子瘦瘦干干的，一着急，说话就结巴，十几岁的青年敏感倔强。别人对他笑咪咪的，他都认为是在嘲笑他结巴。后来，周子又做了一件令人刮目相看哭笑不得的事情。家属区里住着一位医生的老父亲，60多岁不是本地人，人有点迂腐。一次去周子小摊买菜，挑着菜时随口说，你的菜新鲜吗？怎么有的菜叶都蔫了。称称时又念叨你可给足分量啊。周子年轻气盛，摔了称盘子，脖子一梗负气说，我不卖不新鲜的菜，不会缺斤少两，你一直唠唠叨叨的埋汰人，我不卖给你了。这个事情传开后，周子出名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形成的习惯，我休息时就喜欢到周子的小摊溜溜。周子的小摊前一直人流不断，周子现在已经变得果敢老练，有人要买香菜，周子说:“今天的香菜拿的不好，你想吃，拿几棵走吧。”除了买东西的，还有好多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有医生临时有急诊病人，孩子没人看管就送小摊前，打招呼:周子，帮我看会儿孩子。有人招呼，周子，我的外卖放你摊那里，我回来拿。有人叮嘱，周子，帮我听着，有租房子的告诉我。有人打电话，周子，我老家来人了，我在上班回不去，先在你小摊前坐坐，替我招呼着……

我乐颠颠的看着听着，觉得世界真奇妙。周子是一个神奇的人，20多年，依然摆着小摊，并没有做成大江大河。20多年，生生把自己熬成了医院的编外后勤。20多年了，周子仍然一着急说话结结巴巴。头发白了，身子发福了，脸更黝黑了。跟周子拉家常说干了20多年，你也该歇歇了吧。周子这次说话不结巴了，慢条斯理的回我，我就会卖菜，不会干别。我卖菜买了2套楼房，供闺女上大学，她还想读研究生呢。儿子才上中学，我这两个孩子离成功远着呢，不能停下来。

夕阳的余晖给周子的周身染上了点点金光，周子的话让我肃然起敬。这是一个人堆里最普普通通的人，他平凡，朴实，他坚韧，执着。许多年过去了，他慢慢地磨炼成这个家属区里人们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别人的烟火里流转着无言的沧桑。他是小人物，他们每天都在负重前行，他们是这个社会的基石，他们也是这个社会的精髓。其实，在我的身边有很多这样努力，勤恳的普通人——清正灵巧的木工洪大哥；每天起早贪黑都在奔跑卖蛋糕、果子的静静；在方寸小屋专门修改衣服的芝芹姐姐；修手机的异乡人杨哥……在许多人眼中，他们不是成名成家的大人物，甚至没有创造多少社会价值。他们只是这个社会的蚂蚁人，但正是有了他们，这个社会才生动有灵气；正是有了这些人，这个社会才和谐，才能安定久远。

向这个社会许许多多最普通，最勤劳，最坚韧的人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