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风和故里认识是因为电子烟。
那天是一个周五,周五是小组开周会的日子,会上免不了又要被部门领导按在地上摩擦,因为这个缘故,就算到了周五同事们也不敢放松,挽风更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找数据写PPT,写完还要找组长对,对完拿到修改意见再回去重做,这样来回得两三遍才算完事,忙的不可开交。
今天不一样,挽风前一天晚上一直加班到十二点,把该找的资料都找好了,PPT也写好了,早上跟组长对的时候也非常顺利。这会儿到了下午,想到周末马上就要到了,挽风很兴奋。
会议室在楼下,14层,挽风在16层办公,因为16层的会议室满了,小组长找了半天在14层找到了一间会议室。
挽风之前没在14楼开过会,也很少会去那边,公司里部门与部门之间界限清晰,职能明确,你只需要跟你的上下游打好交道就能完成你的工作。14楼办公的部门不在挽风对接的上下游里。周会还有半个小时,挽风决定提前下去熟悉一下会议室,顺便参观一下14楼,其实就是为了摸鱼。
站在电梯间等电梯的时候,墙上的指示灯显示所有的电梯都要先下去再上来,挽风做了一个决定,就是这个决定,成就了一段风风火火的姻缘,让挽风尝尽了爱情的甜蜜,也一步步让他走入万劫不复之地。所有这一切,如果真有月老在天上,可能是他老人家的灵光一现,也就是烟头的一亮一灭之间,冥冥中自有天意,都是命中注定。
挽风决定走楼梯下去。上次去健身房是什么时候已经想不起来了,工作日天天加班,到了周末在出租屋一趟就是一天,实在没时间锻炼。所以他灵机一动,本着见缝插针的原则,爬楼梯去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时间,只不过搬砖太累了,一天下来往往身心俱疲,回到家里洗个澡躺床上玩会手机不知不觉就过了十二点,每次都说要早点睡觉,结果没有一次能做到。挽风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感觉这么累,即使周末宅在家里躺两天好像也缓解不了,还一直觉得自己太懒了,常常为此感到担心,是不是会就此沉沦下去,变成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
直到有一天他在一篇公众号里看到一个概念——劳动力再生产,他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感觉很累,从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到如今,资产阶级压榨起劳动人民来从来都不手软,自己的生活状态跟两百年前马克思观察到的纺织厂女工本质上并没有区别,打那之后他变成了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学习共产主义精神的劲头比上大学准备入党时还要坚定和积极。
就在15楼半的时候他碰到了故里。当然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再过一分钟之后他要到了她的微信。
再之前他在上班的电梯里见到过她几次,自从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挽风就被她吸引住了。这个女孩子有点特别,他当时觉得,究竟哪里特别他也说不好,反正是他喜欢的类型。有几次碰到的时候他都想找个机会跟她打声招呼,挽风不奢望能跟她有什么深入的交流机会,只是想单纯的跟她说说话,哪怕只是简单的微笑就很好。但是每次看向她的时候好像看着深不见底的井口,除了自己的窘迫其他什么也没有。
当时故里正在抽烟,挽风看到的时候也挺诧异,她吞云吐雾的姿态显示她烟龄不短。他没想到她还会抽烟,更没想到在15楼半能遇到她。等挽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15楼,没有其他人,就他和她,完美的场景,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生中如果真的存在因缘际会的话,这就是了。所以挽风右腿往14楼下的一步停住了,十秒钟之后他做出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他转身往回走。
故里还在15楼半,坐在那里抽烟,低着头玩手机。挽风在她旁边停了下来。故里感觉到头上有人,她抬头于是两个人眼神有了第一次交汇。挽风想开口说话但是说不出来,感觉喉头被人用手掐住了,因为他还没想好要说啥。
一阵尴尬的沉默。
“hi,有多的吗?借一根。”挽风指着故里的手,先开口了。
“我没带烟过来。”故里说。
“你手里这不是吗?”挽风有点奇怪,这不是在抽着呢吗。
“这是电子烟。”故里说。
“我当然知道这是电子烟,能给我抽一口吗,就来一口,烟瘾犯了。”
实际上挽风才知道这是电子烟,他拿在手里还在纳闷,为啥这个烟中间那么粗。
故里把烟递了过去。
说一口就一口。挽风这口吸的太猛,烟递回去还没到故里手上,他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吸进去的烟是从他的嘴巴和鼻子被咳出来的。
他不会抽烟,这是他第一次抽。这一点故里也看出来了。
冷静下来之后,挽风恢复了正常,在台阶的另一边坐了下来,跟故里平行。
“你怎么不笑。”挽风知道自己出丑了,想给自己找个台阶。
“我为什么要笑。”故里说。
“我不会抽烟。”
“早看出来了。”
“我原来以为电子烟就跟假烟一样,没想到味道也这么冲。”
“谁跟你说的电子烟是假烟,电子烟不仅长得像真烟,抽起来也是真烟。我这个里面是薄荷口味的,你抽的太猛当然冲了。”
“你不是在14楼办公吗,怎么跑到这里。”
“不想被同事看见,所以跑远一点。你要下去干嘛?”
“开周会。哦对,时间快到了,我得走了。你叫什么名字?”挽风起身做出要走的姿势,实际上在等故里的回复。
故里把名字说了,向挽风挥手致意。
“我能加你微信吗?”临走之前挽风又问到。
故里很干脆的把手机掏出来,打开二维码让挽风去扫。
挽风摆了一下手,往下面走去,留故里一个人在原地继续抽烟。其实时间还有很多,挽风故意这么说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这么着急走掉,可能是怕自己没话说,也可能是怕再待下去自己早晚会露馅。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下不仅知道了名字,还要到了联系方式。
后来挽风下去的时候几乎是蹦着走的,没想到第一次接触会这么顺利。
尽管在之后的周会上还是挨了领导的批评,挽风心里还是甜甜的,因为他感觉到春天的脚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