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至味是清欢」的第三十五集,有一个电影般意味深远的镜头。
林月所剩时间不多,于是提出离婚,想回到丁人间身边。唐小刚坚决不同意。他坐到林月的身边,死死抓住她的手,不愿松开。两人静坐在床边,林月的绝望,他的绝望,在这幅画框里,犹如死寂般的存在。
他说,就算死,你也要死在我的身边。
01
回到多年前的大学。那时的唐小刚与丁人间是好友,碰到美丽的林月,两个男孩都生出爱慕之意。他们两个,一个有着无限的澎拜生机,野心勃勃,一个则专注插科打诨,耍小聪明。在小女生的眼里,显然前者具备强烈的吸引力。
恋爱三年,大学毕业后,唐小刚离开林月去到美国,从此杳无音讯。而丁人间则是那个留下来,陪伴林月的人。夹杂着感激、感动,以及些许的爱,林月嫁给丁人间,并生养了儿子丁满意。
如果没有唐小刚的再次出现,或许丁人间与林月之间,也会如同世间的无数对夫妻,彼此间有着怨怒,有着体谅,有着愤怒,也有着欢乐。这是一对充满俗世生活的夫妻,也是一对活在现实当下真实情境中的夫妻。
唐小刚的介入势必让这份情感基础薄弱,并且不断遭受现实挫败的婚姻,变得愈发不堪一击。
02
在唐小刚的世界里,只有征服与占有。他运用卑鄙无耻的手段,达成自己职业生涯的巅峰。成功的快感,让他拥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他无需再像以往,看着别人的脸色,去行事,去说话。如今的他,得到众人的认可,遵从,甚至是仰视。而投怀送抱的女人,更是不计其数。这是他以往作为一个普通人所无法抵达的高度。
而他人生唯一的遗憾,就是失去林月。也许他的内心里,对林月还残存着一点初恋的情怀,但彻底打败丁人间,夺回林月,才是他唯一要做的事。
属于他唐小刚的东西,别人就不能夺走。就算林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不能够为他人所拥有。因为那意味着唐小刚是失败的,他是有弱点的。
在唐小刚的个人信念里,他必须要足够强大,足够有力,这样世间万物才能不断围绕他转。他不能表现出沮丧、悲伤、难过这些令人感觉羞耻的情绪,因为这些都是属于普通人,属于弱者的情绪。而他唐小刚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他不会被打败。
但只要是人类,必定有脆弱之处。只要你还活着,你就必须要与外界的人保持联结。而这样的联结,一定是来自两个真实个体的情感交流,而非带着假面的虚伪自我。即便这样的伪善交流带来一时的安慰,它最终会被窥破,并且带来更大的幻灭感。
对唐小刚来说,他以为只要握紧手中财富,稳住自身地位,不断地在一个商业社会旋转攀爬,那么他就能从一个人升华成一个神。他为自身建构起一座辉煌宫殿,封闭外界,独自为王。但这注定是自我欺骗的幻觉。宫殿墙角的一个小小缺漏,让外在的火光透进来,就会让他的自我世界即刻焚毁,无所剩余。
03
当他终于夺回林月,并用50万的离婚费极尽所能地羞辱丁人间,他内心的快感几乎要淹没他。就像是一个男孩的恶作剧,在沙滩上挖了一个坑,看着一个人慢慢地走近,走近,最后跌落进坑,呼叫救援。此刻,阴谋得逞的满足感无与伦比。
但这样的快感,注定是短暂的,无法持久的。结婚之后,他很快露出本性,辞掉林月的工作,嘲笑她的厨艺,并且斥责她试图在家中保有存在感。求婚时的真诚热烈与婚后的冷漠、谩骂完全判若两人。当林月看透他的真面目,想要离开他。唐小刚惊觉到自身的世界,遭到了攻击。
为了保全自我,为了维持一个男人的尊严,为了掩饰自身内心的不确定性以及不安全感,他坚决不同意离婚。就算林月死,也只能死在他唐小刚的身边。
04
与唐小刚的物质、身份、地位相比,丁人间的前半生可以说是失败的。他没有高收入,没有高职位,也没有讨好老板的本事。但他的人生幸福度很高,因为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儿子。
即便他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他也没有丝毫的自卑感。因为他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来证明自己,他信任自己,有自己的原则。即便老板讨厌他,憎恨他,他也不会心生怨恨。他内心有一支杠杆,分得清哪些轻,哪些重。
而唐小刚则不同。他没有自身健全的认知体系。他所认为的价值,完全依赖于外界的鉴定。他不断攀爬,不断跃起,就是要得到外界肯定的声音。当他越来越成功时,也越来越不能接受任何否定的话语。林月提出离婚,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当丁人间终于拿到人生的第一笔1000万投资,他将成为唐小刚的劲敌,与他一较高下。唐小刚跟属下说,他从未预料到丁人间会有朝一日成为他的对手,坐在他的对面。他对此充满期待,甚至,还有些兴奋。
但是,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恐惧。
他的坚强,从来都只是一种伪装。而有一天,有一个人最终要揭穿他时,那个人,就是他一直以来最为畏惧的---丁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