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初次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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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11岁的时候,上小学四年级,放暑假了,我一个人去了在浠水县城的细爷(姑姑)家。

我在团陂车站坐的班车,一元一角钱的车费。

车站当时是在街中心(现在烟草公司对面),没有站,只有临街一间大点的破旧房子,门头上写有团陂车站几个字,车是停在门前的街上。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一路颠簸,也不记得到底坐了多久才到的县城,怎么找到细爷家的。

我在细爷家大概住了一个暑假。

细爷家一家四口,住在公安局家属楼里,姑爷是县公安局的,细爷是县食品厂的会计。她家的两孩子一个是表哥,一个是表妹,表哥比我大两岁,表妹比我小一岁。

公安局家属楼在红卫路上,离新华正街不到50米。斜对面有邮局,正对面是检查院的家属楼,靠着检查院附近的是老浠水一中,当时小学也在里面,表妹说她就在那儿上学的。

公安局家属楼的房子是水泥外墙,有五层高。从外面进到家属楼里面,有一扇大铁门,门头上“公安局”几个大字熠熠生辉。

守门的是一对老人,他们就在门的左边房子里居住,爷爷奶奶坐在家门口就能看到进进出出的人。大门基本上都是关着的,大门上有个小门,人们进出都从小门里过。

细爷家住一单元,靠新华正街这头。站在阳台上看,能看到红卫路上热闹的街景。邮局那边最热闹了,外面有好多个摊点,卖百货的,卖早点的,还有很大的书摊。有的商品直接在竹床上摆放的,有的是用两条长凳上面放一大块木板再在上面摆放商品的。买东西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特别是在书摊前总是满满的人,因为挨着学校近,很多时候都是学生。

与公安局正对着的检查院家属楼当时还正在建,一堆堆红砖或一堆堆沙砾,还有一些建筑用的木板之类的建材,都是我和表妹玩躲猫猫游戏的好地方。

初到城里的细爷家,感觉乡下来的我与城里的表哥表妹差异很大。吃饭就比她们吃的多得多。她们每个人一小碗都不盛满,而我吃两满碗感觉还没有吃饱。细爷知道我饭量比她们大,但不晓得大多少,蒸饭还故意多蒸了。比她们多吃了一大碗也不敢说没吃饱,反正吃了两碗也饿不坏。

我与表妹只相差一岁,可她是城里的,是家里的小公主,什么也不用做,姑爷和细爷还得想法逗她开心,她会唱歌也会跳舞,而我,乡下来的,唱歌跳舞都不会,我只会做家务。扫地,擦桌子,洗碗,洗衣服我都做,也很勤快,因此也得姑爷和细爷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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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爷的食品厂有批发冰棒的,她家里有一个大的保温瓶,细爷想锻炼一下我,就带着我去她的厂里批点儿冰棒卖。

在浠水食品厂我第一次看到了冰库,我站在一个小小的窗口从外向里看,一间密闭的小屋子从门缝里向外冒着微白的冷气,屋里雾蒙蒙的。给我拿冰棒的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穿着厚厚的大棉衣。知道我是细爷的侄女,她一边打量着我一边连连夸着我。

冰棒装好了,细爷给了我一些零钱并对我一番交代,教我要怎样叫卖,要注意安全等等,她把我送到厂门口就回厂里上班了。

从食品厂出来就是新华正街的尽头,另一头在浠水商场,这条街是县城的主街道,有好几百米,街道两边都是商店,门市部。

我提着保温瓶,慢慢在街上走着。夏天的太阳火辣辣的,晒在人身上会觉着疼,幸好街道两边都有大树,我就顺着一边的树荫往前走着。

开始一句也没喊,连小声也没有,没有勇气发出声音来。从食品厂走到商场,再从商场走回食品厂,一个来回一支也没卖,我也不敢去厂里找细爷,又接着从食品厂往商场走,这样走着走着时间也过去很久了,很担心到细爷下班时我还一支都没卖。

我又热又急,开始给自己打气。我努力的试着喊:“冰棒啊”,声音有点小只能自己听得见,当我听到自己发出了声音,一阵热浪遍布全身,眼睛慌乱的四处张望,生怕有人看过来。

“冰棒啊”声音大了点,我终于鼓起勇气喊出来了,热浪也慢慢恢复正常,开始正眼看路上的行人,希望从他们的表情里得到回应。

“冰棒啊”声音越来越大了,然后什么也不怕了,一路走着喊着,眼睛开始搜索可能会买的人,特别是走到门市部门口,向里看去有两三个人正坐在柜台里面聊着天,我声音故意大了些,他们都向我看了过来。

“细伢,冰棒几多钱一支啊?”有人问我了,我既惊又喜,很羞涩的答道:“五分”。

“来,帮我拿一支”我慌张的半天拧不开盖子,让顾客等了会儿,我拿给他一支,他给我五分钱,我把钱放进裤袋里。

就这样我开张了,心里高兴极了。

“冰棒啊”“冰棒啊”我的声音越喊越响亮,再一个来回我卖出了五支,时间已近中午,细爷顺着街道找到我,叫我先回家吃饭,下午接着卖。

记得那年的暑假我和表哥表妹吃了很多的冰棒,没卖完的我们都吃了。

初到县城的细爷家,我第一次见到了电视。每晚和她们一起看《射雕英雄传》。憨憨的靖哥哥,调皮可爱的容儿,善良漂亮的穆念慈,聪明机警的杨康,留在我十来岁的脑子里至今清晰可鉴。

表妹虽比我小一岁,可她早已看上了琼瑶的小说。沾着她的光,她把一本《窗外》借给我看,我第一次看这么厚的课外书,记不得花多长时间把它看完的,当时小了点,看过竟没有掉眼泪。我的课外阅读就从这本书启蒙了,后来只要是看到琼瑶的书都爱不释手。

暑假要结束的时候,我该要回家了,细爷想把我变个样儿再回去。她带我到离邮局很近的一家理发店里,也没问我愿不愿意就交代理发师给我烫头发。我坐在一张大椅子上,头上套着锅一样的东西,脚够不着地悬在那儿。理发师叫我坐着不要动,过了很久我觉得很不舒服了,脚吊着也麻了,可我除了忍不住挪了挪身子,什么也没说。快要忍不住要哭的时候,理发师终于说好了,拿开头上的东西,叫我可以站一会儿,麻木的双脚终于可以落地,那感觉大概是我经历过的最痛苦的事。

在理发师的侍弄下,我变成一个咎儿毛(卷发)小姑娘,细爷似乎很满意,而我似乎没有高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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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家里,我就被塆里的小伙伴嘲笑。“咎儿毛,咎儿毛,提到裤子跑”,我不敢出门,躲在家里用密梳子使劲梳啊拉啊。开学了,头发被我快拉直了,可小伙伴还会嘲笑。没门儿了,上学是要见人的,硬着头皮天天让她们笑去,久了就不在乎了。

承载了这么多年的记忆,时光流逝,而它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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