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绿记

因着搬进了新宿舍,暗自窃喜的同时不得不为自己的呼吸质量做打算,微薄的化学知识告诉我,甲醛有着极强的毒性,且长期吸入易致癌。所以趁着去甘熙故居游赏的空档,在附近买了一盆绿萝拎回宿舍。

那卖花的匠人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样子,脾气很大,语气也没有很温和。我一直以为和花花草草打交道的人,都是很恬淡的,男子儒雅绅士,女子气质优雅,或者极富生活气,看人处世都很通透,断然不会语气凌厉的。许是我撞上了他心情不好的日子。

他不耐烦地回答我的问题,“不用怎么晒太阳,住在背阳面也没关系”“夏天三天浇一次,冬天一周一次,忘了也没关系,它没这么脆弱”“记得不要修剪,不想要的叶子要用指甲去掐”“这个品种不好水培,估计活不了,你就土里养着吧”。虽然回答地详细,但语气里全然是暴戾,一点都没把花草当自己孩子的感觉。

大概是我对花草匠人的印象太好了?我甚至觉得他在送走我之后,会恶狠狠地在背后瞪我一眼,这都是我的臆想了。

带着我的绿萝乘地铁,晃晃悠悠地耗了一个多小时才回了宿舍,一路上都觉得行人在以异样的眼神瞧着我,这绿萝扎眼得很,把我和他人区别开来。

本想着花盆的吊环刚好可以让我把它挂在上铺的栏杆上,试了几次悲伤地发现每次从座位上起身都会撞到头。浇花的问题也不能解决,水会从下边的小口漏出来,滴在地板上。我甚至长远地想到了它的枝叶会一直长,直到攀着我的床帘到天花板。说不定它能穿透水泥长到楼上?都说植物的生命力是极旺盛的,根茎连石头都钻得穿。

还是把它置于我的桌上吧,和台灯相对的桌子另一头。它可以顺着书架往上爬,我拨弄它也方便得很了,随时都能观察得到它的变化,叶子多长了一片,新叶嫩绿像是最新一茬的春茶,新鲜蓬勃;旧的叶子颜色黯淡得很,许是因为和新叶对比的原因,不然是落了灰?手指头去摸它的时候,确认它就是这个颜色,“容颜老去”。还有一个问题很纠结,黄了的叶子到底要不要掐掉,看着蛮不舒服,而且它在虚耗这株植物的能量,无力回天。

可若是掐了,不就相当于成人年迈的人在虚耗这个社会的资源?我也会有老的一天,我希望我能够被这个社会善待,希望不要有人嫌弃我慢;不要有人嫌弃我唠叨,只会讲述过去的故事;不要有人觉得我是这个人间的累赘和负担,甚至恶毒地想让我快点消失。即便是一片黄了的叶子,也有它的尊严和价值啊。

欧亨利在他的小说中讲了《最后一片叶子》,虽然和我面临的情况不同,但也同样描述了叶子的力量,它远不仅仅是一片叶子而已。

最后我还是把它掐了,为了整棵绿萝的成长。虽然私心还是觉得我这样有错,你看,人就是这么奇怪,会明知故犯,会坚持错误。

它在三个月来长了四片新叶子,小小的,都朝向我,很可爱。经历了夏秋冬的它,现在应该也称得上是一颗顶天立地的植物了。

可它仅仅能待在这方寸之间,相对于动物,它不需要囚笼便很容易地被我禁锢,一想到这无形的樊篱就存在在空气里,我甚至觉得头皮发麻,我自己是不是也在被无形地禁锢着,画地为牢?也许答案是肯定的。

明年我就离开了,它自然是不方便随我离开的。是否该早早地为它寻觅下家,它是物品吗?能作为我用来赠送的客体吗?它什么都没做错,却要承受我行使权利的后果,这是不是自然所决定的某种不公,人是比植物更高级的存在。

不是吧。说不是的时候,我不由得心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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