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色的叠角蕾丝玻璃瓶,一支白百合落在其中。lele很是得意这样的搭配,就是这样,她总是那个活在自己狭小世界里的茧。
收到核磁医学报告,医生的结论写得简单明了,每个黑色四号仿宋字像飞蚊一样在眼前汇成黑色的屏障。
我面带微笑的坐在医生对面,医生一字一句的分析我的病情,他调侃的语调或者是想化解凝重的空气。我用余光扫向陪伴我去就医的家人,他们眼圈通红。
没有任何雕琢的巴西梨花木茶几,围坐几人。没有专人坐在其中烹茶,只感受到热水煮的滚烫,lele起身将热水倒入放有滇红的茶壶,茶香迅速通过鼻腔入肺脾。lele独爱滇红的香高气足,冲泡后的茶汤色泽鲜润。取一小杯,轻抿茶汤,经唇入喉,有醇厚的苦。lele也独爱滇红的这种苦,像极了她的人生。
术后第五天,lele坐着轮椅第一次离开病房去做核磁。医护推着轮椅穿过长长的走廊,lele感受到深深的眩晕,她双手紧握轮椅的扶手,生怕自己摔到地上。lele脸上的表情掩饰不了内心的紧张恐慌,她努力保持微笑,努力保持正常语调和医护交谈。
窗外,这样的天气也是喜欢的,即使是阴雨天。雨水打在青松的枝叶,然后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轻轻的带着它独有的舞步落在窗台,溅出无数的小水花,发出一声清脆的闷响。lele觉得很美,很想用指尖去触碰雨水的温度。
视频,lele通过清晰的玻璃屏幕和日夜思念的家人相见,叙事。每到傍晚,时针指到七,分针指到六。lele计算着时间,拿毛巾擦脸,对着镜子画眉,涂口红,练习呲牙笑。很准时的,家人和lele连接视频通话,lele只记得那几天,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今天吃了很多饭,头也不疼了。
北京也不例外,柳絮漫天,像极了飘落的雪花。已经术后一个月零十天,再一次回来这里,心情极度恐慌,是害怕看到“胶质瘤会诊室”几个字,还是害怕未知要接受怎样的治疗。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细看自己的病历,每一个字都印刻在心里。医生话语里的生命预期,在耳边似有似无。恍惚到我身处何地,又在何时出现在了这里。好想转身跑掉,逃出这黑暗的世界。
我和春天说,你别走,我还念念不忘你温柔的风,我还恋恋不舍你抵抗寒冬的温暖。春天终究抵不过夏天的炙热,终究离开了我的世界。春天和我说,孩子,你别怕,等下一个寒冬来临,我依旧驱走严寒。
知了发疯一样的大声歌唱,一年里最热的季节就这样催熟了整个苦瓜丛林。呕吐,吐到胃都要吐出来。脱发,一次又一次的剃光头。头疼,我笑得很大声,以为可以吓走身体里的恶魔。我在这丛林里艰难行走,终于找到属于我的甜甜圈,却被通知甜食禁止令。
我努力奔跑,努力大喊,之后是歇斯揭底的恸。
立秋,我开始了秋季腹泻,总想这是喝中药之后的正常反应。欺骗自己,像是唯一的生存方式。
是的,我今年三十三岁,得了脑癌。
那个记忆里的lele,长长的头发,淡淡的妆,喜欢穿着一步裙,踩着高跟鞋去上班。
此刻的lele,光头,没有任何修饰的这张脸,却总也保持微笑。你问她心里每天在想什么?她会和你说,什么都没想,想哭的时候就流眼泪,想笑的时候就嘴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