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想起唐，初扬心里就成了波光粼粼的湖面，一层层的星星点点都是快乐的涟漪。他们的相识真的就像小说里写的一样：唐是报纸副刊编辑，她投稿。他惊叹年纪轻轻的她有如此好的文笔，于是约她见面，一见面发现竟是个温柔文静、善解人意、气质不凡的漂亮女孩儿；初扬也大感意外，被自己称作老师的编辑原来是这样博学多识幽默成熟有魅力的男人。他们先是聊QQ，打电话，同是身在他乡、同是爱好文学，总有太多共同感兴趣的话题。
那天是初扬22岁生日，他们一起吃晚饭，初扬第一次喝了杯啤酒。走在初夏醺醺的晚风里，即使不喝酒也满是醉意。在准备下车的时候唐突然伸手揽过她，滚烫的嘴唇紧紧地贴到她的嘴上。初扬的身体象通了电似地颤栗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却又兴奋得不得了。
万事开头难，这句话用在感情上也是不错的，从此以后，他们就成了最亲密的人。海边、图书馆、郊区、依山靠海的滨海路都留下了他们身影。这是座适合谈恋爱的城市，两个人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看着海浪来来去去，就能消磨大半天的时光。夜晚的海边，两人相偎相依，唐把脑袋放在初扬的腿上。初扬用柔软的手指拨弄着他的头发，心里涌起无限的柔情，唐忽然闷声道：“别这样，我会沉溺。”
“真是奇怪啊，怎么总是产生错觉，老以为自己是个小孩子，可以在你身边撒娇，可以耍赖，可以依赖你。”
“可别把我当成父亲啊。”
“你呢，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觉得年轻了，生活有意思了，就想活到二百岁。”
二
星期天的上午，他们开车去西郊水库钓鱼。四面环绕的群山上，六月初的槐花开得很是热闹，空气里清甜的香气叫人忍不住狠狠呼吸一通。两个人席地而坐，唐熟练地穿好诱饵，鱼钩甩成一个漂亮的弧线，远远的落进水里，平静的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稍倾又恢复了平静。初扬忽然发现水边聚集着成群的小蝌蚪，细长的黑尾巴欢快地摇摆。
“奇怪，现在怎么还会有蝌蚪呢？”
“许是山里的温度低些吧。”
“噢，多可爱的小东西啊！”初扬用手触碰着小蝌蚪，叹口气道，“我想要的生活就应该是这样的——在阳光明媚的天气里，和喜欢人坐在柔软的草地上，钓鱼、看书、野餐……自由自在的。”初扬仰着脸，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把她的脸照得斑斑驳驳的，成了一张生动的黑白照片。
唐看看她，禁不住笑了，摸摸她的头发：“傻丫头!”放下手，心里暗暗叹口气：哪一个人没有过这样的理想呢？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实现呢？不过徒劳而已。
初扬不知道唐的想法，只是低头呆呆看着平静的水面，脑子里想着不着边际的事。二十来岁的女孩儿怎么能懂得四十多岁男人的心思呢，生活真的那么浪漫吗？
“鱼怎么还不上钩呢？都这半天啦！”初扬有些着急。
“钓鱼就一定要钓着么？就算一条也钓不上又怎么样呢？我们反正是钓过鱼了。在这样的地方，有这样闲适的心境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呢！”
“你钓，我先睡一觉。”初扬向后一仰，倒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初夏的阳光暖洋洋的洒在脸上，像是母亲温暖的手抚过，痒痒的。初扬闭上眼，任思绪在青山绿水间飘荡……一阵儿含着薄荷味儿的清风轻轻吹过。睁开眼，唐正用一种从没有过的眼神看着她。见她醒了，忽然笑了：“真是个没心思的孩子，这样就能睡觉？”
初扬羞涩地笑了，用手撑着想起来，却被按住了：“别动，就这样躺着吧。好不好？”唐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初扬的心无端地咚咚跳了起来，满树的槐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象下了一场雪。两个人的身上也落了一层，好半天都一动不动，象是冬眠了。
“你这样好吗？”初扬软绵绵的声音问。
“好。你是最好的。”
三
傍晚，他们放掉了钓上来的唯一的一条鱼，驾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往回走。忽然唐停下车，跳下去，爬上一人多高的峭壁。初扬向上看去，原来石壁上盛开着一丛白色的野花。唐一手攀着石壁，一手去采野花。初扬手心里捏着一把汗，想喊他下来又怕他分心出现闪失，眼睁睁地看着他采了一大束，跳下来，神采飞扬地跑回来：“喏，送给你！”
“吓死我了，以后可别这样冒险了。”初扬笑着瞋怪地接过花。
他不失时机地吻了吻初扬的唇，一脸的坏笑：“怕我摔坏了车开不回去？还是怕剩下你一个人被狼吃了？”
“怕你疼。”
“是吗？”
“是。”
出了山路，太阳落到山的另一边，天色暗了下来，手中的花却白得更耀眼了。
“找个地方吃点饭吧。想吃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我不太饿，随你。”
结果挑了一家比较干净的路边小店，要了两样清淡的小菜，唐喝了一杯啤酒，初扬喝了杯果汁就解决了晚餐。
车子驶进市区的时候已是万家灯火，初扬看着路边住宅窗户一闪而过的灯光，不禁有些伤感：他会回到自己温暖的家，和妻女度过其乐融融的夜，而自己终归还是要回到逼仄的宿舍。这样大的城市，这么多的房子，自己的家在哪里呢？
“怎么？不高兴了？”唐瞄了她一眼。
“挺好的。就是有点累了。”初扬言不由衷地说了句。
“哦，那赶紧送你回去休息，好好休息，明天还得上班呢。”
“好。”
离宿舍还有十几米远，车停了下来，唐揽过初扬又吻了吻：“真舍不得让你回去。”
“哦。”初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答应了一声就下了车，走到门口回头看看，唐摆摆手，掉转车头往回驶去了。
何欢，一支笔、一杯茶；生活虽苦，文字向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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