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

一米六的身高,驼着背也不试图直起腰板,看起来像只有一米五几的人。身形枯瘦,骨头却倔强的硬要支撑起这副身躯,故而在薄薄的衣衫下隐约可见的凸起显的不那么协调。一双布满褶皱的脚在布鞋里反而看起来舒适。

古怪又无情的老太婆。

这是脑海中无意识浮现出的画面,在阿太登场的时候。

古怪的人啊。

骂骂咧咧、掀棺材盖、摔死挣扎的鸡。切断自己的手指也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无情的人啊。

女儿的离世像是没能对她造成影响,葬礼也没让这个年迈的女人流下眼泪。

“因为我很舍得。”她说。

一开始对阿太并不抱有任何好感,可能是道德氛围熏陶出的本能。即对凉薄之人的抗拒。

而渐渐的抗拒的对象发生了变化——抗拒对阿太的认同和欣赏。

这个看似头脑离奇的老太,却是看的比任何人都透彻,那些自以为是的逻辑在她面前不值一提。

异端无非是人类因与自身认知相悖或是无法给出解释时下的结论。阿太之所以看起来奇怪,是因为我没能第一时间看清她的智慧。

“别让这肉体再折腾它的魂灵。”阿太杀死那只鸡时这样说。

生存已然不易,又人为的加给它痛苦,死亡临近之时也没能有一个痛快的终结。的确残忍。

“只有会用肉体的人才能成材。”阿太这样解释她把不会水的舅公扔进水里的事。

如果人只在安全的情况下小心翼翼的生存,早晚会有来自安乐窝外的灾祸找上来。而那时将无力回击。

我想阿太的感情是比任何人都细腻的。

她会脆弱。补屋顶的窟窿却摔下来时她会哭喊,她会叫人赶来,她会需要一个依靠。

她会期待。叮嘱曾孙要常看望她,每天依靠一把椅子支撑,慢慢挪到门口,等待曾孙的身影。哪怕后来听不清也听不懂他口中说的形形色色的晦涩难懂的事,却也会不甚明白的笑。

阿太的豁达也不是常人所拥有的。离世前的几句话使我震撼到久久不能回神。

“黑狗达不准哭。死不就是一脚蹬的事情嘛,要是诚心想念我,我自然会去看你。因为从此之后,我已经没有皮囊这个包袱。来去多方便。”

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这时才恍然大悟,为何她会杀死那只鸡,为何她没有在葬礼上落泪,为何她扔舅公到水中。

在她的心中,灵魂和皮囊的关系可能比一根细线还要微弱。灵魂才是生灵的主体,而这副用来寄宿的皮囊,又有什么好舍不得呢。有舍才有得。舍去了皮囊,舍去了欲望的污浊,便是再没有什么能拖住本来生命的轻盈了。

看似不在乎可能才是真正的大彻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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