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上学期,就在吉他社解体后不久,学院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个用人单位来学校招聘。
由于我的大学学科成绩从未挂过科,记录良好,面试表现优异,很顺利的被武汉的一家央企单位录用了。只要安全通过了实习期,我就会顺利入职,不出意外的话,就会稳稳定定地过上那种一眼能望得到退休的生活。
实习之前,我听我们学校的一名同专业的学长说,我被录取的单位福利待遇挺不错的,国企和私企不一样,国企旱涝保收,私企自负盈亏,只要本本分分做事,相当于众人口中的“铁饭碗”,能安稳的度过一生。
但是,学长突然话锋一转,“我们单位的工作性质和工程局很像,虽然总部机关是在武汉,但想留在机关干活的简直是天方夜谭,除非你后台很硬。所以你得耐得住寂寞,因为因公出差的频率会比较高。”
当时一听这话,我的心简直凉了半截。
作为长期在江城扎根落户的武汉土著来说,巢穴大本营和工作战地长期分离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虽然福利待遇不错,但我并不羡慕,因为家才是温暖的港湾,我这算啥?颠沛流离,四海为家么?
反观yoyo,晓天他们,他们也很顺利的签约了各自地方的国企单位。晓天毕业之后会直接回北京,据说单位就在离家门口不远的地方,而且不用出差,类似于公务员的性质。yoyo则更幸运了,她爸妈早就帮她找好了关系,入职以后直接待在机关做事,甚至很早之前就为yoyo单独筹备了房子,就在单位机关楼的附近,还是在她的家乡,有着“十朝都会”之称的南京城。
大胖和小旭有惊无险的通过了用人单位的面试,分到了和我不一样的单位系统里。
唯有阿俊,一直等到大三下学期才把工作问题顺利解决,回到了梦寐以求的中国春城——昆明。
“哎呀,天雨,你也别太郁闷啦。是单位挑人,不是你挑单位,有个稳定工作是令多少同龄人为之羡慕的事情啊。”在一个月明如镜的静谧夜晚,我和我的室友们在宿舍天台上架着烤炉,点燃篝火,吃着自助烧烤。阿俊兴致勃勃地点了一根香烟,看我心情不悦,特意安慰我说。
“让你经常出差试试!你知道长期漂泊在外的滋味有多难受吗?你能把你那令人厌恶的烟头掐灭了吗?”我对阿俊怒目而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别生气嘛,哥们帮你深入打听过了,你那单位虽然出差频次比较多,但工作性质和老师挺像的,都有寒暑假。来,先吃口串~解解闷。”阿俊一边对着我们吞云吐雾,一边把刚烤好的串串递到我手里。
阿俊每次回一趟家乡云南,就会带上几包当地的云烟过来偶尔抽两根解解馋。我们寝室除了他以外,没人抽烟。所以在他刚刚点燃香烟的那一刻,遭受了我们宿舍所有人的白眼。
“喂~你要是再继续点烟抽,别怪哥几个把你五花八绑,把你扔宿舍厕所里闭门思过去。”小旭正在忙个不停地烤串煽火,恶狠狠地给了阿俊一波眼神杀。
“真的假的啊?感觉单位也是够奇葩的,工程单位肯定绝大部分都是爷们,会不会就像古代的军旅生活一样啊?”我大口撸串,同时喝着冰爽的啤酒。
“你可以参照铁四院,中建三局来对比一下,往往工程单位福利待遇都不错,比较挣钱啊,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大胖对碳烤脆骨特别情有独钟,乍眼一看,十几根铁签排成一列,齐整整地摆在我们眼前。他光顾着吃,基本上寡言少语,在忙里偷闲之际,给了我一句关键的提示。
“行了,也不纠结了,听天由命吧!哥几个来一起喝一杯!”我号召大家举杯共饮起来,望着天台头顶上的星空,想到我们即将各自奔赴前程,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做忧伤的诀别,我的心就一阵酸楚。
多年以后,我完全适应了现在的生活节奏。想到当年少不更事的我们,如今在各自的人生舞台里歌舞芳华,转眼即将而立之年的我们,终究抵不过时间的冲刷洗礼。
回忆终将渐渐模糊,那些美好的记忆因子,我想重新打开尘封已久的时空魔瓶,把它们全方位收敛聚集起来。
未来还会有无数迷茫诀别的时刻,请别忘记我们曾一起缅怀追忆过的青春。
大三开学不久以后,我遵守了我的承诺,请yoyo去吃了一顿海鲜大餐。本来之前yoyo说的是要按照人均四百块的标准来,好好敲诈一下我的钱囊,后来看我一路有求必应,终于高抬贵手,放了我一马。
心诚则灵,她笑谈道,如果一顿吃走我一个月一半以上的生活费,简直丧尽天良,如此不仁不义之事,不为也。
我简直感激涕零,yoyo从此以后在我心中的形象又飞升了一个层阶。
其实,我真不是特别在意计较这些消费成本。我只是倍感焦虑,觉得时间消耗的速度远远大于我们成长蜕变的速度,同龄的女孩永远比同龄的男孩更加成熟,我还没有准备好飞翔的翅膀,她就已经抛下了所有背负在身上的精神行囊,朝着云海翻涌的广袤天际,整备待发……
她的羽翼渐丰,我还坚守在当初那个未曾崩塌的城池堡垒。
我们追求的精神世界始终是不一样的,但是她给了我大学时代最美好的回忆,让我激情燃烧的练琴岁月,始终如一的奋战徘徊在一线战场。
回忆终将会被现实刺骨的寒风翛然肃杀,大梦方醒之后,我们得继续踏上前行的征途。
我知道,我们快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了。
回去的路上,yoyo和我聊起了她高中时代的趣闻轶事。
“天雨,你记得我和你说过吗?我有一个最好的高中闺蜜,一个狂热痴迷陈绮贞的女孩子。”下了回学校的公车,我们走在汤逊湖畔边的绿道上,yoyo重忆往昔。
“嗯,我记得。怎么啦?”yoyo好像有感而发,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满天星斗,嘴角扬起一道淡然的微笑。
“她前不久在大学相遇了一个高年级的学长,是学生会的副会长,她和那个学长同在一个部门。”yoyo将思绪渐次发散,继续说:“她前天和我打电话,告诉我那个学长同时也暗恋着她,终于在一次部门例会结束以后,学长拉着她表白,而且还是在几个部门干事面前……”
“所以,在强烈的爱情攻势之下,她瞬间坠入爱河了吗?”我开始陷入沉思。
“嗯嗯,我曾经对她说过,她一定会遇到一个为她披星戴月,把她宠成公主的男孩,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yoyo感慨万千,眼神闪烁着泛泛的光晕。
“嗯,所以一切美好都会终将而至,我们都会变成记忆中最好的样子。”我望着yoyo说。
“天雨,答应我,既然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不要轻易放弃,好吗?就像第一次看你在吉他社众人面前表演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其实并不是特别有天赋,后来你找到我一起学吉他,我教了你很多技巧,可这并不能给你带来根本性的突破,最终你是靠自己坚持不懈的努力,才能达到现在的吉他水准啊!”yoyo望着我的眼睛字字清晰地表达着,月色朦胧而皎洁,洒在漫漫悠长的绿茵道上。
yoyo那天晚上对我说的话,我至今久久不能忘怀,“坚持你所热爱的,一旦拿起了吉他,就不要轻易放下……”。
我们都会活成那个曾经自己最喜欢的样子。
挖开记忆深处的一捧黄土,翻开多年前种下的记忆新芽,那天晚上居然是我和yoyo独处最久的一段时光。
因为热爱,所以我坚持下来了。
时隔七年,我和我的青春共同历经了漫漫长路上波澜壮阔的心路历程。生命中出现过的很多人,此刻早已物是人非。
唯独我和我的吉他,相伴我共渡了青春大部分的逝水年华,恍如隔世一样,给了我灵魂深处最激荡人心的震撼体验。
大三上学期已然过半,我们的生活一如往常,略有不同的是,大家都在为下学期的实习工作做着最后的冲刺准备。虽然我被用人单位顺利录取了,但仍然不能放松,我还得抓紧时间复习期末考,但凡有一门考试课业挂了红灯,用人单位依旧有权利拒用你,档案直接退回原学校。
那段时间我们大家都在宿舍,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地疲于奔命。室友们足不出户,平日里爱打游戏的大胖小旭他们也开始在宿舍里暗暗用功,抓紧课外时间紧张地复习考试资料,生怕失去得来不易的实习机会。
我基本上把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图书馆自习室里面,吉他倒成为了忙碌之余的日常消遣。
yoyo,晓天他们也不例外。自从所有人都开始着手准备期末考试以后,我和晓天他们的生活交集也越来越少,偶尔在学校食堂里相遇,也只是简单寒暄几句,紧接着大家又投入到紧张激烈的学习当中……
期末考试之前,yoyo给我打来一通电话:“天雨,晓天让我告诉你,他打算完成翔总之前许诺给大家未完成的遗愿……”
“什么?”我拿着电话,鼻息沉重地问道。这个人早已被我们遗忘到九霄云外,现在yoyo再次提到他的名字,我的心不由地颤怵一下。
“他打算去和学生会沟通,在大三下学期,也就是我们实习工作之前,在学院八百人报告厅里面举办一场吉他弹唱会。这是翔总之前筹备的计划,可惜石沉大海了……现在,晓天要完成接力,不能让曾经的吉他伙伴们留下深深的遗憾……”yoyo告诉我这件事还没有完全实锤,但却是晓天最真切的想法,目前正在和学生会沟通,如果一切顺利,将会成为我们毕业之前最燃的记忆。
“天雨,我们一起去好不好?你得答应我,你必须得上台表演一个节目。”yoyo在电话那头对我颐指气使。
“啊?你不是开玩笑吧?别别别,我可闹不起这个笑话。”我几乎不敢相信,yoyo她这是要动真格的吗?
“我不管啊!你答应过我,要接受我的终极测验,你必须说到做到!”yoyo也开始拿出强硬的态度,仿佛这件事根本没得商量一样。
“唉~我要是说不呢?”我试探性地回绝yoyo的无理要求。
“哼,那我们彻底友尽,以后你别再和我讲话了!”yoyo咄咄逼人的架势,彻底断绝了我想要投机取巧的念头。
“唉~快毕业了都不打算放过我,先努力通过期末考吧!”我在电话里委婉地回应yoyo的强势态度,看来yoyo成为了我命中注定躲不开的劫数了。
如果我真的顺利通过了这次终极测验,是不是就意味着,我的大学时代,将无悔无憾了?
其实最大的遗憾,yoyo,就是我一直挨到毕业,也没能和你好好的说声再见。
我们在各自人生的前行路口分道扬镳,回归各自宁静安逸的世界,吉他成为回忆里最真实的绚烂倒影……
(未完待续)